第16章

我去的时候正是刚要掌灯的傍晚，然而守约的先生已经不在家了。“他怕去晚了，方才就出门了。”夫人说着把我让进先生的书房。

书房除了写字台、椅子之外，还有许多书籍整齐漂亮的排列在一起。电灯的光亮透过玻璃照在书脊上面。夫人让我坐在火盆前的坐垫上，说道：“请在这看书吧。”说完就出去了。我像等待主人回来的客人一样坐立不安，僵硬地坐在那吸烟。这时，听见夫人和女用在茶室的讲话声。书房在茶室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从房梁的位置看要远一些，因此比客厅更加安静。少顷，夫人的话音一落，便安静下来。我心中总像在等着小偷，凝神静气地留意着各处的动静。

过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夫人出现在书房门口。“哎呀。”她看到我的时候轻声惊呼。我像客人一样正襟危坐的样子被她瞧个正着。

“很拘束吧。”

“没有，并不感觉拘束。”

“可是很无聊吧。”

“没有。我总担心小偷会来，所以一直很紧张，并不无聊。”

夫人手拿红茶茶碗，站着笑起来。

“这里是个角落，不适合值守。”我说。

“那么很抱歉，请往中间挪一下吧。我以为你会无聊，便送了碗茶来。如果可以的话，到茶室去用茶吧。”

我跟着夫人出了书房。茶室里，铁壶在干净的火盆上滋滋作响。我在这里吃了茶点。夫人说怕睡不着觉，就没有喝茶。

“先生经常出门赴这样的约吗？”

“不，他很少出门的。最近他好像越来越讨厌和人见面了。”

夫人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流露出困扰的样子，于是我壮着胆问道：

“那只有夫人您例外吧？”

“不，我也是被他讨厌的一个。”

“骗人，”我说，“您明知道是假话还说。”

“为什么？”

“要我说，先生就是因为喜欢夫人才厌恶这个社会的。”

“不愧是做学问的人，很会讲大道理啊。那同样道理不也可以说，因为他厌恶这个社会，连我也一并讨厌起来了吗？”

“这两种说法都说得过去，不过这种情况下我是对的。”

“我不喜欢争论。男人就是喜欢争论，好像很有趣似的。认为空谈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夫人的言论有些犀利，但绝不刺耳，只是显示出自己有头脑而已。这显示了夫人的自尊，她不是现代性的人，好像更重视藏在心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