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故人万里,归来对影(一)
海是自成的一片世界,随着阳光射入海中,越深光越稀,渐渐化为一片黑暗。
人间的汤谷给不了深海温暖,可是深海之中有它自己的汤谷。
那便是在海中极尽奢华的龙宫,宛若在深海之中永不会落下的太阳,永远地成为四海之中的指引。
海妖或是海神在深海之下待得久了,无一列外都喜欢明亮的事物。
疏影也不列外,她自小出生在光明之中,成长在光明之中,无数人祈求的光,在她哪里取之不竭。
她有四海之内最完美的母后,以及身份最尊贵的父王,有无微不至的枫一叔,有最美最有才华的鲛人族圣女为友,她亦是四海之内身份最为尊贵的小辈。
八岁成佛,佛祖钦赐佛号,拜师佛陀山,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按照最完美的路线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先是修成正果,名扬八荒,以普天之下最优秀的男子结为佛侣,继承她父王的王位,统领四海,然后声名超越她的父王。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回归于沉寂,从得知自己根基被毁,或者从庐阴毫不客气将她摔下马开始,她的骄傲开始破碎。
当疏影疲惫地醒来,身体明确的感知到不在海中了。
随着沉重的眼眸缓缓睁开,黑暗的意识中终于有了光亮。
“殿下,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一道温柔细腻的女声传入疏影的意识之中。
疏影恍然,殿下?她唤的是殿下,疏影一时之间错乱,宛若昨日。
“阿影,醒了?”疏影识别出这一声是飞琼的声音,意识再清醒了一些,揉着脑袋慢慢半坐而起。
攸宁已经吩咐侍女为她端来了一杯水,疏影接过水,看向四周,反应过来这里是扶桑山。
疏影将水喝下半杯,看着身旁的两人沉默不语,攸宁使了眼色,身后的侍女懂事的全部退下,攸宁又看着飞琼,飞琼不改颜色,依旧立于疏影的身旁。
攸宁面色担忧,“殿下,可有好些?这才几年没见,为何....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影,你若不想说,待休息好了再说。”飞琼立在一旁,眼中始终只有疏影一个人。
攸宁接着说道,“殿下不说也无妨,只是,只是殿下误会龙王陛下了,那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三界之内都传遍了,但是是婆竭罗龙王暗中吩咐我将你接来的。”
疏影冷哼一声,“他?我不会再稀罕他为我下任何命令,我已经不再是他的女儿,他犯不着如此!”
攸宁有些着急,“不是的,不是的,龙王陛下和龙母殿下私下见过我,有些事,让我和你说清楚。”
疏影依旧不理睬。
攸宁幽幽叹了一口气,“龙王和龙母对我说,他们其实想将你找回来暗中接回龙宫的,前些日子听闻大荒之北有你的踪迹,龙王立刻暗中派人去寻你,生怕你先被天宫督法卫寻到,龙宫暗中能派遣的人几乎全派了出去,可是没有结果,就在此时,殿下居然自己回来了,当时人多眼杂,龙王不敢私自包庇于你,只好假装斥责,见你离去,只好用暗劲将你打晕,然后作势压入水牢,立马有派我前来接你。”
飞琼的眼神在攸宁谈及龙宫派人去北地寻疏影时,不着痕迹地一转。
疏影依旧不领情,“这又如何?不过是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关键时刻,他依旧选择的是让东海龙宫撇清干系,他从始至终都相信他的女儿会是传闻之中的样子,从未信任与我,只怕那日说的话里,九成九是真心话,而我,我说的十成十都是真心话,攸宁,你也别唤我殿下了,我再不是四海的龙女殿下。”
攸宁立马摇头,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不是这样的,殿下,龙王相信你,我,我也相信你,说句越矩的话,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先不说我们不会相信你做了那些,你在佛陀山五十年从未离开佛陀山,哪里来的时间与之勾连,至于,至于那个被杀的人,相信殿下一定有苦衷,说不准是那防风小辈冒犯了殿下,殿下才不得已而为之,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因为于舍利弗有过节就杀了他弟子,殿下,这里头一半的话,也是龙王和龙母要我转告于你,他们相信你。”
疏影迟疑了,“攸宁,你不要骗我。”
攸宁见疏影开始相信她的话,紧绷地心弦终于松了一点,连忙摇头,“殿下,我没有骗你,将你逐出龙宫这个决策是龙母殿下提出的。”
疏影和飞琼皆是脸色大变,疏影立马直起身子,“为什么!”
攸宁用手连忙安抚,“殿下莫急,待我细细和你说来,本来龙王殿下想要力保于你,但是在长殿之中没有占到一丝便宜反而吃了下风,被众佛君羞辱,天庭,”攸宁说到此处,偏头看向飞琼,略显迟疑。
疏影看出攸宁的忌惮,“不用在意于云中君,你尽管说便是。”
攸宁略微迟疑,但还是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天庭一直在暗中笼络龙王殿下,这,殿下应该知道的,但是天庭没讨到好处,这下出了事,连忙给龙王陛下下绊子,若是龙王陛下不给交代,就,就将四海化为第七界,与妖界同处。”
疏影瞪大了眼,飞琼亦是惊愕,攸宁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攸宁缓缓说道,“龙王得知,回了龙宫,龙母的意思是,于其对你用极刑,让他们看你的笑话,不如将你暂时扬言将你赶出龙宫,这样你既也远离了这六界之争,又能断了当初给你订下的亲事,你不再是龙王之女,那北海龙王的龙子自然不会再娶你。”
疏影怅然,尽管这段时间她依旧流了太多的眼泪,此刻的泪水依旧不真气的花下。
飞琼见着眼前面色宛若白缟的疏影,姿容憔悴,初见之时满身的傲气全无,一时间心痛得不知从何安慰起,但听到她被解除了婚约,又不由得放下几分顾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