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灯火阑珊处（四）
（一）
暮色渐渐的暗了，镇子邻近汉水，汉水出海出多海崖，甚是陡峭，几乎不会有人迹。
伴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一个半束发的俊朗少年带着个绿衣红耳的狐妖少年爬上了断崖。
镇子上开始燃起了星星点点。
两个妖精都甚少来人间，此番场景，实属壮丽。
虽说人类比起妖精来说，武力甚微，寿命还短。但妖精化形却也都是化了人形，天庭也都是吃着他们的供奉，大多人类向往或敬畏着其它五界，而其它五界又何尝不曾向往，敬畏着他们。
不止两个妖精在断崖上偷窥着人间。月亮即将升起的地方，一条伪装着的鱼龙化了真身，一条银龙在海中翻泳。想要靠近人间，却又不能。
点亮星空的不是星辰而是满幕的祈天灯。
（二）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天灯还是那些天灯，一刹那的恍惚间，那些记忆，成了过眼云烟，他不再是那个阿玉了，那个永远需要人保护的小赤狐。
想着那个特爱捊他毛的白猿妖，再看着身边天真烂漫，唯他是从的子夜，他觉得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提上日程了。
子夜抬头看着玉尘哥哥，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想着那个故友到底是谁呢？从未听他提起半点。
有朝一日等她有能力，她一定和哥哥去找他。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子夜暗暗想着。
上元节后不久，玉尘跟子夜说他要离开几日。
子夜想着，这是他们这几年来第一次分开，甚是担忧，担忧的倒也不是她能不能活下去，而是路痴的玉尘哥哥，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子夜，好好呆在家里千万不能出去乱跑，不要出院子。”玉尘坐在杏花树下的石桌边，再番告诫子夜。
“我知道，”其实子夜已想了许，终于说道，“哥哥，你要去哪里，为何不带我一起去呢？”子夜给玉尘满上茶，“我在你身边，总有个人照顾你。”——以至于十日的行程，因为迷路，走了大半个月。
“我去的地方太远，子夜在家呆着就好，不要落下了修行。”玉尘端起端起茶盏，细细抿着。
听到这里，子夜内心忽然慌了，危险？
可以不去吗？这句话在子夜心中盘念已久，却不敢说出口，她怕他像那些嘴里说着暂时离开，却永远见不到了的人。
用了午饭，玉尘只携带着他的配件便走了。留下子夜一个人。
子夜看着桌上渐凉的餐饭，和对面空荡的座椅，忽然的满心全是落寞。
第一次一个人在家。
虽然说一个人在家不免冷清，但子夜此时也有了新的想法，比如，出门走走。
阁居的走廊将木屋连在一起，这里不算太大，但也空旷的很，子夜早把各个角落里有几株杂草都记得一清二楚。平日里，玉尘便是极少让她出门，对外面的世界，她倒真是感兴趣得很。
算着时辰，确定哥哥已经走远，子夜小心翼翼的出门去。
先朝着平日下山的路走了一段，所见绿林与往日到没什么区别，她听着鸟鸣，这种偷偷做坏事的感觉真是兴奋又刺激。
不知为何，走了百米，再往前走前面的路开始又细细的雾笼罩，子夜觉得奇怪得很，这是春日，怎会有雾，或许是她见识不够，但心里有些害怕，便回头又跑了回去。
回到阁室间，天气还是明朗，她才忽然明白，是玉尘哥哥设了个结界。丧气得很。
既然设了结界，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叮嘱她不要出门。
回去的子夜忽然发现，石桌上，有一团白色。
嗯？？？？
仔细一看，居然是只大兔子，这兔子居然吃的不是草，在吃她未收起来的剩饭，怪异得很。不是有结界吗？难道哥哥还没走，它就进来了？
子夜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吓跑了它，它倒是吃得忘乎所以，桌上的饭菜，不见了一半。
待将要靠近的时候，它突然直起了耳朵，子夜瞬间屏住呼吸，发现她了？
然后子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的后脖颈。
“哈哈哈哈，我抓到你了！居然在偷吃我的菜！”手里的兔子扑腾得紧，子夜施了个简单的法术，禁锢住了它。
“放开我，放开我！”
居然说的是人话！子夜反而被吓得一激灵，法术瞬间施了效。
子夜尖叫一声，大兔子挣脱了出去，她往后撤了一步，没站稳，往后跌了去。
子夜死死盯着跳脱出去，却没逃，蹲在石凳上盯着她的兔子。心里慌得很，也不知该用个什么法术。
“好丑的女娃。”兔子又开口说话，声音虽然甜甜糯糯，这开口说的却不知什么话，说完居然还不慌不慌抬起爪子舔舔。
子夜瞬间恼怒，虽说她相貌略有缺残，与常人不同，但也不算丑吧！怎能说她？
子夜定住了神，本想趁机捏个法术，却见兔子也没伤她，应该不是妖兽之类，除了比野兔毛更长了寸多，样貌和平日见的兔子相差无异，毛茸茸，粉嫩的长耳朵，很是可爱。
可是这一张口，怎么就这般讨人厌呢！
“你…你是什么东西？”子夜颤颤巍巍地问，和未幻化人形的兔子说话，真是特别怪异。
“我不是东西，我是讹兽，是最有神力的灵兽，我会吃人的！”说完还故作凶猛地咧着嘴。
子夜看它样子软萌得紧，一只如此可爱的兔子说出这般大话，萌意更生。
“你骗人，要是真如此，你何不吃了我？”子夜起身蹲着，和石凳上的它平视，笑着问它。
“哼，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再吃！”兔子直着耳朵，示意着桌上被折腾得凌乱的剩菜。“这饭是你做的？”
子夜真被这可爱的兔子萌化了，玉尘从不许她随意接触其它人，就算在下山路中见了野兔，看着它们毛茸茸的，子夜也不敢去将摸它们，只能隔着远远地狠狠看上几眼。
“这里就我一人，当然是我做的。”看来兔子对她的手艺甚是欣赏，子夜心中凭生悦意。
兔子直立的耳朵放下，更显得软弱可爱，眼里像是闪起精光。子夜以为它要和、她接话。结果转身极快的速度便跑了，转眼不见了踪影。
子夜觉得神奇得紧，看它跑了，突然有点失望，自顾自个的笑笑，忽想起哥哥有本书记录的是妖兽志异，什么来着？讹（e二声）兽？便起身进屋找书去。
翻找许久，终于找到。
讹兽，状若兔，能人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
“其肉美？它被煲汤的样子，不知也是否可爱得很。”子夜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