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一幕 害怕
圆桌对面是个拥有深蓝色头发的年轻人，他身旁站着的少女低垂眼睑，铁甲包裹着的双手搭在长剑的剑柄处，一缕淡黄色的杂发固执地翘在头顶上。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靠在窗边的那位红衣少侠，毫不驯服的白发甚至影响到了眉毛，这样明显地对比之后本来就黑色素过剩的皮肤显得更加得黯淡无光……
这是哪穿越来的中二病三人组？还是什么染发爱好者协会？伊泽瑞尔大大咧咧地把装着什么衣服啊，手环啊还有一些居家用品小玩意的布袋子全部堆在桌子上，这主要为了让自己的双手得到一些休息时间，当然也不排除在谈崩了的情况下用这些来实施无差别投掷性攻击……
他也不是傻乎乎的就一头撞进这里，早在上来的时候他和杰斯就把这家酒馆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得出的结论是光线充足通风良好十年老品牌值得信赖……关键点在于布局简单还位于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只要对方不是那种一击必杀的狠角色还是很难拿他们怎么怎么样的。
这样一想伊泽瑞尔就有点胆气了，不就是想把拉克丝带回去么？那他这个暂时扮演监护人的角色怎么也要象征性地反抗几下不是……
随着伊泽瑞尔和杰斯的落座，三位年轻人用同样的方式向他们表面着身份，举起右手，身体左侧——亮出了胸前和手上的两枚徽章。
“象征守卫王权的‘刀剑之墙’和寓意着强大、迅疾、机变的‘三棱鹰盾’。”杰斯解释道。“前者代表着冕卫家族，而后者，”他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表示敬意。“……代表着
无畏先锋。”
“啊哈~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叫丘林，无畏先锋枪兵百夫长。”深蓝色头发的年轻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看来这也是他坐在谈话位置的原因。
“无畏先锋弓箭手百夫长，威戈斯兰。”白眉毛的红衣少侠淡淡地点了点头。
“阿尔托利亚，冕卫家族女仆长，原无畏先锋战士。”少女抬起黑蓝色的眼眸，伊泽瑞尔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背着拉克丝的时候还拔剑差点追上了他……
他并不清楚无畏先锋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不过看杰斯的态度显然值得严肃对待。少女手中大剑的剑身一直反射着弧光，每当她平静的目光扫过来伊泽瑞尔心里都有些发毛。
“哦哦哦~探险家伊泽瑞尔！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丘林扑过来和热情地握着手，伊泽瑞尔一想这台词不对啊，开场白都介绍完了，不应该拿着剑抵在他的喉咙上说现在放人还能饶你一条狗命么……
“在军中无事的时候我很喜欢读你的冒险故事，”丘林看起来很惊奇地上下打量着他，“老天！你还真是传闻中那么年轻。”
“保养得好，保养得好……”伊泽瑞尔心说要是凭故事就能摆平你我改天编一打给您老人家寄过去……
“这么多年的探险生活一定丢失过不少东西吧？”他一副聊家常的口吻。
“应该有丢过……”
“那么，探险家先生，你知道没有经过别人许可就拿走东西是不对的吧？”丘林带着笑意说。
“那当然！”
“这样说的话，你愿意让拉克丝安娜·克朗加德小姐回到冕卫家族喽？”他瞬间往前跳了一大步。
“愿意啊，当然愿意。”伊泽瑞尔点着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晌，丘林挠了挠头，他听说了在克朗加德小姐的病房侦测到空间法术留下的痕迹，可见眼前这个男人是花了很大代价才把将军的妹妹从家族里“拐走”的。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而且就目前来看克朗加德小姐的处境也很不错，但冕卫家族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回去。他们三人身份特殊，是不能随便动武的。其他两个同伴都有些沉默寡言，所以来之前他想好了满肚子的说辞，从一开始的抬高身份来拉近关系无疑是成功的。
在他的模拟中，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探险家一定会拒绝，到时候根据对方语气还有数百条对话路线来引到他想要的结果。
大哥我求你拒绝好么！丘林突然感到被浓浓失落感包围住了，就像他的某些天赋才华因为一句话被狠狠地埋没了一样……
“我愿意遵循拉克丝的意思，如果你们能劝她回去的话我不阻拦……”伊泽瑞尔暗自冷笑，想带走拉克丝为什么不去问拉克丝的意见反而来找他？想必是根本没有办法取得女孩的同意！居然还想忽悠他来做拉克丝的思想工作，真是愚蠢的人类。
如果是他让拉克丝回去，女孩一定会老老实实地点着头嘴里还说你一定要多来看看我之类的话，温顺的不得了。想到那个画面伊泽瑞尔一激灵，使劲地甩了甩头。
“这个……”丘林尴尬了起来，克朗加德小姐的哥哥是他们的领袖，他在小姐面前也最多算是个家臣，确实没什么话语权。
“你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么？”一旁的阿尔托利亚开口了，声音很清澈。正要准备说什么的丘林果断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德玛西亚已经和诺克萨斯两军交战，就藉此符文战争随时可能爆发。你也不知道如果拉克丝安娜在这里的消息传播出去，会有多少诺克萨斯的刺客想要拿她的尸体去换取赏金。你知道她的生日是今天么？你不知道，本来现在她应该是在冕卫家族的筵席上穿着华美新装接受家主、夫人以及所有人的礼物和祝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伊泽瑞尔，“除了知道她想出去……你什么都不知道！”
锋利的剑尖完全没入了地面，阿尔托利亚的瞳孔里冒着森然寒气。伊泽瑞尔有些沉默下来，今天是拉克丝的生日么？这样说女孩已经十五岁了啊，突然感觉长大了好多，他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果真是符文战争的话哪里都无法幸免，包括冕卫家族。至于刺客，伊泽瑞尔已经在最顶尖的刺客手里救过她一次了，而且你不知道……”杰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俩应该连晚上都没有分开过！”
喂喂！你这是要在外人面前强行黑我啊！女仆长眼神明显越来越冰冷。
“你看得到她么？”伊泽瑞尔推开窗户，往右侧看去。拉克丝捧着杯子闭上一只眼睛在喝着什么酸酸甜甜的饮料。一边和凯特琳她们嬉笑着一边往街道这头看过来，显然在一直等待他回去。“遇见她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开心，她生日的礼物和祝福由我来送出吧，我也承诺会保证她的安全……以及这份笑容。”
长街那边的女孩像是被魔法影像拉的很近很近，阿尔托利亚手上的力气突然松开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个少年如果能奇迹般地带走拉克丝安娜，又能赐予她从未有过的笑容，那为什么不能再相信他一次，相信他会给小姐想要的生活？
尽管时日无多。
窗户已经关上了，威戈斯兰拉上窗帘，警惕地躲在后面来回扫视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异样后才转过身来。
“你了解拉克丝安娜·克朗加德么？”他白色的眉毛往上微微一挑，声音有些低沉。
“呃，我知道她是个天才魔法师，而且很善……”
“不，”他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见过她真实的面目么……或者说你见过战场上的克朗加德小姐么？”
阿尔托利亚的手重新放在剑柄处沉默不语，丘林的眼角狠狠抽动一下。
伊泽瑞尔摇了摇头，他一直以为拉克丝过去一直呆在德玛西亚的都城里。
“在诺克萨斯，我们小队负责掩护克朗加德小姐从城外撤退回德邦，她当时已经窃取到了重要情报。”
伊泽瑞尔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拉克丝确实说过诺克萨斯并不友好。
“那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克朗加德小姐窃取的情报十分重要。为了隐蔽性我们只有一支精锐小队，愤怒无脑的诺克萨斯轻装部队即将追了上来。而想要回到德玛西亚还要穿过半个大陆，那是令人绝望的距离……”威戈斯兰眼底一直潜藏的恐惧浮了上来，“这时克朗加德小姐咏唱起了咒音，之后的景象是我无法忘记的噩梦：光芒像是得到了暴乱的命令，所有的敌人都被死死困住在原地不能动弹，接二连三爆炸的余辉夺去了他们的视线，巨大的闪光贯穿那里，被触碰到的生命就像火中的飞蛾一样被燃烧殆尽……”
伊泽瑞尔缓缓打了个寒颤，有些艰难地说，“那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相信我，克朗加德小姐没有那么仁慈，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那些都是敌人。”威戈斯兰越发低沉着声音，“现在谁都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对皮城也造成那种毁灭性的破坏，但拉克丝安娜·克朗加德爱着她的祖国，所以她在冕卫家族、在德玛西亚才是光明，才能无论是政治还是战争上完全发挥她的……价值！”
“轰”地一声巨响，威戈斯兰身后的墙壁破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蜘蛛网般的裂痕密密麻麻的衍生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伊泽瑞尔已经站了起来，灼人的光芒覆盖住了他的眼睛。威戈斯兰惊惧地看着他，这个样子简直和那时候的肆意毁灭的女魔法师如出一辙。
站在他面前就像面对着一个冷酷无情的神魔，随时可能伸出手来拧断他的脖子。
阿尔托利亚紧紧皱着眉毛没有动，丘林手中赤红色的长枪隐隐露出锋芒。在符文之地，魔法就是一切。没有比汹涌魔力所带来的威压更能让他们万分小心了。
“这是拉克丝哥哥的意思么？”
“我代表的是冕卫家族，盖伦将军并不知情。”
伊泽瑞尔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双瞳无声息地黯淡成海水一般的潮蓝色。
“阿尔托利亚，你照顾过拉克丝，她真的是这样的人么？”伊泽瑞尔笑了起来，喉咙里却像结着冰。“她从塔顶坠落的时候我不相信，哪有这么蠢的女孩啊，随便编几个谎话就能骗她为你送死？可她是真真正正地跳下去了，所以我就一定要完成我答应的事。杰斯，我以前是个理性的人么？”
“不是，你8岁开始就随心所欲……”
“真好，所以我很清楚啊，拉克丝一定会害怕。”
伊泽瑞尔转过头俯视着他们，用尽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害怕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而去相信别人口中的她。”
没来由的觉得愤怒，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的明明没错，自己不是已经见识到了女孩毁灭性质的一面么，为什么在听到别人“诋毁”她的时候却是那么的难过，完全不受控制的……想要攻击那些人。
“伊泽瑞尔阁下……”丘林还想劝阻一下。
“皮尔特沃夫不欢迎你们，”他抬起头，瞳孔里雾气般的蓝色光芒再度弥漫，“带上冕卫家族的徽章……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