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八幕 心扉
雷切夫满脸“都不是事儿”地摆了摆手。“如果祖安想抢先做点什么，联盟的大法师们不会置之不理。”
长桌两侧集体地舒气声。
“尊敬的雷切夫长官。”杰斯笑着站起来，“您有多久没去过祖安了？”
雷切夫被这突兀的礼貌称呼弄得措手不及，他狠狠地拽了拽帽子以掩饰尴尬。“三……不，是四年前，我乘坐直升机探查过祖安周边土地的污染程度。”
“了不起。”杰斯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今天我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在祖安呆了一上午。”
“在那种鬼地方？”雷切夫有些惊疑。
“是的，而且就我看到的，他们在化学炼金方面的突破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雷切夫强装镇定。“我们有联盟法师……”
杰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大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亲爱的雷切夫阁下，您所说的强大法师们现在都在何处呢？祖安来袭的时候您又如何保证他们能赶得上呢？”他把头伸到雷切夫的耳边，“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赶上了，那手中燃起的毁灭性法术是投向哪呢？是祖安还是到时成为战场的皮城？”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室再度寂静一片，可惜杰斯从他们眼里只能看到担心和不安。
“联盟的宗旨是完全停止一切对大陆有害的魔法和科技，想完全实现这点，皮尔特沃夫和德玛西亚都显得有些局促。”他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就目前而言，联盟和诺克萨斯势力必定会有一战。到时候毗邻祖安的皮城完全面对来自祖安的疯狂压力，联盟的目光会着重放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的主战场上。到时候谁来保卫皮尔特沃夫的安全？”
长桌两侧人仿佛都被施展了石化魔法，杰斯也不想吓坏他们。但这是事实，提前做好准备总比临时惊慌失措得强。
“我……我们可以让联盟派点法师驻扎在……”雷切夫小声试探着说。
“你闭嘴！”杰斯环视全场，“有人有不同意见么？”
安静地像是面对墓碑群。
半晌，杰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尽力地维持着，可这群蠢货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你们就没考虑那些声名狼藉的家伙干上一架？”
“以前也有过交手……可是基本都失败了。”一位颇为沧桑的官员站了起来，是雷切夫身旁的记录官。
“是啊，能和祖安人交手的也只有……”雷切夫嘀咕，随后居然站了起来，对着杰斯鞠了一躬，“请您务必守护好皮尔特沃夫。”
“请您务必守护好皮尔特沃夫！”
杰斯悲哀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亏他口干舌燥循循善诱了半天，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的，只是现实让他们不想去面对。
真是寂寞如雪啊，有时候身处千军万马，也都免不了要孤军奋战。
捡起脚边的军帽重新盖在雷切夫的头上。再去要一杯吧，他恰好知道那位漂亮的调酒师在哪间酒馆工作。杰斯端着空酒杯走到门口，用力砸开了金属大门。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不知为什么最近都是晴天，昨夜那场大雨也是识趣地没有波及到皮城。
偶尔看看雨景也好啊！伊泽瑞尔漫无目地的在路边晃悠……不，其实他是有目的地晃悠。
拉克丝正乖乖被他背在背上，头埋在了皮衣领里。他以为高阶法师的所谓感知类似于狗能嗅到人嗅不到的气味那样简单自然，所以当拉克丝咒语念完倒在地下两眼泛光……的时候，他也双腿一软差点没爬起来。
“符文能量地转换是守恒的，欲要得到‘感知’，必先失去感知。”她如是说道。
于是乎，伊泽瑞尔背起失去感知的拉克丝，还好太阳已经开始偏西，蝉虫的鸣叫声都低弱了下去。蓝盈盈的魔力从女孩眼缝溢了出来，看起来分外妖异，吓得他赶紧让拉克丝紧靠着自己，以免被不懂魔法的皮城人当成什么危险分子抓起来。
“现在该往哪走？”拉克丝的呼吸让他觉得脖子有点痒，但他双手都托住了她的腿，没办法去挠那个地方。
“向左。”拉克丝声音有点小。
“左边是面墙。”
“……那就走到可以拐过去的地方。”
伊泽瑞尔沉默地看着望不到头的规整矮墙，应该是有着划分街区的重任。矮墙拐角最好是站着一位高深莫测的胖头和尚，到时候只要告诉他，自己从西土德邦而来，高僧自然微微一笑，掏出一件镶满钻石的“无暇之衣”为他披上，顺便再指出通往“无地之所”的那条康庄大道……好吧，比起这个他宁愿相信冕卫家的千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哈……唉”伊泽瑞尔停下脚步，汗从脸上滴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耐力型的，走这么长一段路已经有些架不住了。他微微转头，拉克丝露出来的侧脸有些安详，天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不过伊泽瑞尔还是很相信她的。他把拉克丝往上提了提，又顺着墙继续一点一点挪动着。
“那个……迦娜啊。”脚步越来越沉重，伊泽瑞尔觉得自己有必要聊聊天分散下注意力，一直跟在身后的迦娜成了唯一人选。
“嗯？”迦娜应声。
“呃……”伊泽瑞尔突然发现找不到话题了。他对迦娜的了解仅限于是个祖安身材倍儿棒、皮肤倍儿白、心肠倍儿善良的软妹子……这明明很好交流嘛！哪像第一次遇见凯特琳的时候还被枪指着嘞！但离开祖安的时候引起那惊天动地的狂风他却没办法忘记，原本清水般好懂的女孩却突然神秘了起来。
和凯特琳说话的时候只需要当个犯人，和拉克丝就好多了，玩伴、吃货、哥哥……怎样都能聊得咯咯笑。但怎样和一个捉摸不透的女孩说话呢？从“今天天气不错”开始么？
“今天……的午饭不合胃口么？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迦娜确实干干净净地吃完了，但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高兴这样的情绪。
“不，我很喜欢。”迦娜淡淡地开口，“这是我吃过最好的东西，我怎能不喜欢？”
你喜欢个篮子！你脸上的表情丝毫吃完大餐的回味好吧！饶是伊泽瑞尔这样的死宅也听出这妹子绝对有心事。
“你看起来不开心。”伊泽瑞尔实话实说。
“祖安是一座灰色的城市，如果我还那里，手里只会攥着硬面包和鲷鱼干，我已经很满足了。”阴影覆盖在她的脸上，迦娜抬起头，高楼挡住了阳光。它的表面有着十字形的透明管道，墨绿色的能量在其中流淌。“我是个祖安人，很小的时候……”
伊泽瑞尔伸长了脖子正准备听故事呐，迦娜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停住了脚步，横在他面前的是一条还算清澈的小溪，从矮墙地下不断流淌出来，应该是特地开凿的景观。迦娜蹲下去，直接用手捧起溪水递给他看，“在祖安，只有寥寥几条河流可以取水，而且这里随处可见的溪流都比它要干净。”
“是啊……”伊泽瑞尔努力跨过小溪后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就光那呛死人的灰尘颗粒落到水里面也没法忍啊。
“我很喜欢这里丰盛的食物，我也喜欢这里没有灰尘的天空。”迦娜轻轻地说，溪水从指间重新落到小溪里。“我喜欢这溪水，也喜欢这里颜色繁多的建筑。我喜欢这里的一切，我在这里，就好像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我没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因为这里不是祖安，在我的家乡只能找到危险和疯狂。”
一瞬间伊泽瑞尔闪过许多念头，说几句好话比如啊哈哈哈祖安也没那么差不是化工业很发达么……又或者是严肃一点地说，妹子啊你完全可以把皮城当成是自己家嘛，反正你也是被我们半强迫着绑架过来的……
伊泽瑞尔差点被自己这些想法弄得笑出声，一回头就看见迦娜站在那里。鹅黄色的长发垂落下去，侧影看起来有些单薄，眼睛里哀伤地倒映着整座城市。
真的是敞开心扉在说啊。笑意瞬间淡了不少，他有些沉默下去。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你万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别人甚至会在你旁边欢声笑语，因为他们永远不会清楚你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