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开始
张力成人班这间画室日光正好，就是人多又杂，不多久就乱成一锅粥了。每每欣荣彻底打扫才能露出真容。她一扫，尘土飞扬，有时遭到嫌弃。不过谁也不好说什么，真爱干净为什么自己不扫。有次，欣荣发了狠劲，把好久没人理会的第一面窗的下面也打扫了。这里存着好多以前学员留下的好东西，画具了、颜料了、套袖了、内框、外框有的可能是当时绷坏了的，还有揉皱了的作品之类的……一直没人敢动。怕到时人家回来找不到东西，费了力气又遭埋怨。乱其实也就从这里开始，这里零七八碎散落的东西积了厚厚的灰尘，大家有什么可用又暂时不用的东西也自然的堆在这里。久了，尘土如雪，均匀的覆盖了能盖的每个朝上的面，倒把这角落七七八八的东西色调统一起来。整个画室在下午某一段慵懒的时光里，看向这个角落，尘土仿佛都在发光。还有人想着画这个复杂的“静物”来着，最终觉得工程浩大，只好作罢。
欣荣把这个文物一样遗留的角落也清干净了，那天下午微尘飞扬，大家甚至因此晚些才能开始画画。那次肖珑赞叹道：“呦，原来这底下是个桌子。”欣荣道，“我也是收拾出来，才知道是个桌子。”两个人相视而笑。即使是女人，欣荣见了肖珑的微笑，依然动容。多美的姑娘。肖珑也欣赏欣荣的为母则刚，好生的有烟火气。
当时在外等候的人，除了画室原本的学员以外，这次多了一个沈小川。他听说肖珑在这里画画又不请自来。许是原本想拍美人画画的，结果遇到较真的大姐非要打扫教室。讲真，那堆东西放在教室里算是乱的，放在画面里还挺有味道。收拾了大家反倒觉得有点可惜似的。
“我带了相机，觉得不舍可以合影。”楼道里的沈小川百无聊赖，同肖珑打趣道。
“你才和垃圾堆合影。”肖珑瞪了一眼，接着看向欣荣，羡慕她整理得有力和条理。
“这大姐，看着辛苦，你们不帮忙么？”沈小川没趣，看向楼道里的其他人。
“她一不高兴就收拾，估计有人惹了她，正自己调整呢。我们去，多余。”
说话的是杨素，19岁，成人学员。在校高职生。业余美术爱好者，宠物爱好者、花边控、盲盒控、布置房间控、女仆cos控、电玩大神、美食控，颜控……家里似乎还比较宽裕，对其也没有什么奢望。在她的世界里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是艰难的。也算是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孩子。作画有自己的风格，老师讲的只是参看。张力也就随她去。今天穿的还算是正常。
“你是肖姐姐的男朋友么？”
“嗯……是过。”
“明白了。”杨素看向肖珑，“肖姐姐，你的前男友长得不错，你不要给我吧。”
“别闹。”
“小气。”
“她什么时候收拾完呀，我等着画那张水粉呢。”
“着急不去帮忙去。”
对话的两位，先一位是钱进，瘦弱的小伙子，20岁出头。小广告公司的临时员工，从南方老家怀抱美好梦想前来BJ打工。愿望就是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省吃俭用，打工多年，工资依然没赶上大公司美院毕业的同行，深受打击。决定背水一战，拿出积蓄报名学习。同时也在学着绘图软件课程和设计课程。张力对他的学费有减免，上课一整天的时候邀他一起吃饭，饭是张力的妻子在家多做一些特意拿过来的，也是很有心。后一位是许老师，小学老师一枚，年近50。之前都在教其它科目，学校人员调整，临时授命，由于对自己的业务要求很高，奈何原先专业不对口，在责任压力下提升专业能力迫在眉睫，于是临时抱佛脚，报班速成。
“大家稍安勿躁，欣姐姐干活利索，我看快了。”
瑶瑶，化工大学大三学生，21岁。令人艳羡的高颜值新新人类，学霸。无奈考上大学以后心不在学业，一心扑在自己的动漫梦想上，想有一天重新振兴中国动画产业。心怀宏愿，曲高和寡，整天打鸡血状态。素描基础算是从零开始，虽是如此，奈何是学霸。启用一切碎片时间练习，还是小有长进，大家各种姿势倚在楼道里，正好画速写。无奈的是现在孩子的打扮吧……性别……说不好。说话了都听不出来。
沈小川看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肖珑，小声说，“你同学是女装大佬？”
“正合你口味么不是。”肖珑小声回应。
“小欣呀，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呀？”一位上年纪的女士，从门口朝欣荣喊话。
这是张阿姨，公立医院退休职工，在职时是药房医生。业余美术爱好者，其实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就是样样不精，奈何一心向学，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常常帮助同学点评作品。由于话太多，有些同学就不是很买她的帐，只有欣荣会热情招呼她。
“不用了，张阿姨，谢谢您，这里马上就好了，大家的画我都罩起来了。画具也都收拾了，不会弄脏的。”欣荣在屋里回话。
“行了，眼看都收拾完了，都进去帮忙吧。”一位颤巍巍的老者发了话。
这是班中最年长的郑伯，画室里的老大哥，年近七十。老伴走了十年。眼睛都花了，奈何喜欢画东西。家中就一个男孩，孝顺但工作忙顾不上。老人又不想去敬老院，儿子怕老人一个在家出什么事情没人知道。僵持之下，给老人报了一堆业余学习班，每天学习班还得给老人家孩子打卡报平安。大家总是自觉的吧最好的位置留给郑伯摆画架，平时也是谁离得近，谁就来帮郑伯，拿拿东西，翻翻画谱。掉了东西大家一起满地找。
“好了，大家请进吧。我去洗洗。”欣荣请大家进去，自己已经是一身尘土，撤到水房整理去了。
“哇……”
在大家的赞叹声中，欣荣如变魔法般呈现出一个全新的教室……
不过教室里最抢眼的，仍然是肖大美人。肖珑坐在那里画画，本身就是一幅画。相比那些浓妆甚至强力整容的假美人，她的美毫不费力，即使淡妆薄粉，轻束起马尾，穿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围着画室统一的灰色或棕色的围裙，依然那么动人。画具摆放整齐，一切井井有条。她总是很早来到画室选位置。拥挤的画室里她坐定以后，其他人总会自觉的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好似围出一个圈，生怕影响了她，又好似远观便于欣赏美人的全貌。过于美的人似乎都自带这样的气场。偶尔肖珑从工作的地方赶过来画画，还带着妆。那就更有看头。
这个班有肖珑在，同班其他各有特色的同学们就完完全全是背景板一般的存在，当然包括人妻欣荣。
大家高兴的各自取下自己画架上盖着的衬布。到楼道里抖抖灰尘，开始作画。
沈小川正站在欣荣的画架前，于是顺手取下了盖着的衬布。欣荣画到一半的静物让沈小川动容……欣荣，36岁，硕士学历，前事业单位任职，前地铁驾驶员，现任全职家庭妇女。家中一对儿女，一堆家务。婆婆妈妈，唯一能称得上比任何一个普通女人幸福的地方是，每周有两个下午可以放假，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没有去健身美容，而是来这里画画了。而且画得还不错。
张力环视如此阵容，最后看到了肖珑的身上，突然活回了一口气。精神抖擞的样子。进了教室。
“得，收拾完了，那开始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