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梦
最近经常做噩梦，不是被别人拿着刀追赶，就是在滂沱大雨的黑夜中独自行走，几乎夜夜如此。
我觉得我病了。
我对徐天扬说，带他去个地方。
我指路，徐天扬开车，几个小时后，来到了吴老的桃花源。
门前的那棵桃树已经开花，鲜艳夺目。
徐天扬满脸狐疑，问我这是哪？我向他讲述了认识吴老的前后，徐天扬惊讶于我居然有这种奇遇。
我打开门，屋里一切照旧，如我去年来时一样，只是有些寂寥。
我让徐天扬去院子的水井里打些水来，我将屋子打扫了一番。
徐天扬一边踉跄着拎着水桶进屋，一边对我说：“羽央，以后咱俩老了搬到这来住行吧？我挺喜欢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安静的仿佛世外桃源。”
“你想的还挺长远！你就那么确定会和我过一辈子？”
我把手里的抹布放进水盆里，笑着对他说。
“怎么，你还不想和我过一辈子啊？”
“人与人在一起，起到变化的因素太多了，能过好每一天都不容易，一辈子，美好的愿望罢了。”
我把水盆里的脏水倒到院子里，水泼洒在地上，激起一方尘土。
“你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人活着当然要看长远一点了。”
徐天扬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胸大声说道。
“可能与我的经历有关吧！未来的事变化无常，我只争朝夕。”
“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这不正做着呢！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我拿起扫帚，扫院子里的尘土。
“好啊！那我陪你在这里。”
“你啊，还是回去吧！你工作太忙，我不忍心你来回奔波。”
“这里偏远，你自己住我也不放心啊！”
徐天扬走过来夺下我手里的扫帚，接着扫起来。
我站立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徐天扬虽有时看似玩世不恭，但其实内心深处非常有责任感，这一点在如今复杂多变的社会里，难能可贵。
“我只是住几天，放心。”
徐天扬回身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你决定了？”
“嗯。”我只轻轻应和一声。
“好，那我过几天接你。”
收拾妥当后，徐天扬又开车去附近买了很多吃的回来。
我看着他拎回来的大包小包东西，哭笑不得。
“这里没有冰箱，哥哥，你买这么多菜是打算让我长住在这里吗？”
“不用担心，也许我明天就改变主意，过来接你了。”
徐天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我看着他无奈的笑笑。
徐天扬走后，我来到河边，坐在石头上呆呆的盯着河面上反射的阳光。
阳光刺眼，我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桃花开了，我折下一个枝杈，把花瓣揪下来一瓣一瓣的扔进河中，看着粉红色的花瓣随着水的波纹上下浮动。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吴老时的样子，想起与他漫步在山上谈天说地，想起我离开他时他那不舍的目光。
我没想到的是，看似木讷寡言的吴老博学多才，晓古通今。
我从吴老那学到的一点风水学的皮毛，使我得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如此不可思议，又如此轻而易得。
我不太相信命运，但有时却又不得不被命运左右。
与吴老的相遇，相识，也像被命运设置好一般，有些命中注定。
我望着河中漂浮着的桃花，想想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惊喜或者惊吓。
平淡的生活中总是喜忧参半。
我的人生本应该在平凡中安稳度过，没想到一场意外竟然让我惹上杀身之祸，有了牢狱之灾。
这种人生的转折之大，几度让我崩溃，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很多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无数次的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活着？
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了我许久。
记得刚进监狱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夜夜失眠。
每当想起凌宇，想起他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夜晚，我的心都会疼的抽搐，不能自已。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疼，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无数个夜晚，我望着漆黑的屋顶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我想我一定是上辈子作恶多端，今生，才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我对不起凌宇，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关心我的朋友，更对不起培养我的警校。
我让他们失望了。
一年的牢狱生活对我来说，枯燥，机械。
肉体上的劳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精神上的枷锁使我痛苦，而我的痛苦无人诉说，无法诉说。
疲惫的躯体，麻木的灵魂，将曾经意气风发，狂放不羁的我折磨的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那个活泼开朗的我变得寡言少语，麻木不仁。
我曾经一度认为我将挺不到出狱的那一刻，便会死在狱中。
出狱的那一刻，我没有如释负重，没有重获自由的欣喜。
站在监狱的门口，狱警叫我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
我没有听。
我回过头去看这座高高的城墙，那里面，锁着我这一生无尽的爱与悲哀。
我想逃脱命运的牢笼，不甘心被命运摆布，挣扎过后又无力反抗。
我想去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安静的度过余生。
上天或许怜悯我，让我遇见徐天扬，让我重新唤起对生活的希望。
不知这对于我来说，是幸亦或不幸。
人生如梦，个中堪把心卜。
算来算去，我却算不到自己的人生究竟几许离合，几许悲欢。
余下的几天，我除了收拾屋子，打扫院子，其余的时间就是坐在河边望着河水发呆。
人生短短几十年，从出生到死去，寿命各不相同。
有些人生转折，一生为之倾覆，有些又能令你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失意过后的抉择便变得尤为重要。
是重新开始，还是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
对于亲情，我没有尽女儿的孝道。
父亲发生意外时我尚在服刑，我连送他一程的机会都没有。
这份遗憾，愧疚，我今生再无机会去弥补。
对于爱情，凌宇为我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这份爱我亏欠太多。
我不后悔为凌宇做的一切，无论报仇还是坐牢。
但若能重来，我希望能理智一些去面对所有问题，不莽撞行事，不问明天。
我望着微波粼粼的河水，拾起几颗小石子，用力抛入河中。
石子溅起的水花翻腾两下后河面又归于平静，似乎一切并未发生。
我站起来，望着远处破土而出的春芽，笑了笑。
人生，若不按心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五日后，徐天扬来接我。
今天阳光甚好，微风不燥。
人生如梦，短暂无常，珍惜当下，管他春夏与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