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离
她在李府等了好多天，终于等到了大周使团的到来，还等到了他们求娶明阳公主以侮辱宣国皇室的消息。
李宛敏锐地察觉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以她对皇上和明阳公主的了解，平日里自然是父女情深，皇帝做久了也想尝尝普通人的喜乐，所以平时皇上很乐意宠着明阳公主，但是一旦与江山社稷相比，明阳公主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明阳公主虽得宠却并不是傻子，自己一个外人都能看到的结果，明阳公主自然也看得到，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自己的父皇打消将自己嫁出去的想法。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与江山安稳相比是不值一提的，要让父皇放过自己，必须先保住他安稳的江山。
明阳公主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明着去皇上面前哭闹，心里其实明镜一样，她如果不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的哭闹一点用都不会有。
所以在李宛忽然求见的时候，明阳公主心里瞬间猜到了她的打算，她早不来晚不来求情，偏偏这个时候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明阳公主做了个顺水人情，结果她赌对了，甚至不用自己开口，李宛便说服了父皇，其实在李宛说完，明阳公主便知道父皇会答应的，他的沉吟只是在思考这件事还有没有更安全的方法。果不其然，他最终点了头，李宛救出了她的妹妹，自己免于嫁入宣国，而父皇，也成功维护了自己一个慈父的形象，这样的局面，父皇也很乐意看到，毕竟那李棠不是奸细，只怕天下皆知，虎啸谷一战中死的可是有李响，她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父亲。
所以这个交易，父皇其实占尽了便宜，李棠放不放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李宛来说不一样，那是她的亲妹妹，如今唯一的亲人，她堵上了自己的一生就是要换回自己的妹妹。
说实话，明阳公主觉得自己有些佩服李宛，也有些羡慕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她从小在皇宫长大，兄弟姐妹不少，表面看上去相安无事，其实暗地里勾心斗角，恨不得对方去死。她的母后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皇宫之内，自然少不了肮脏事，她知道必定是有人下了手，但是这么多年父皇不说什么，她便也不提，皇家感情脆弱，经不起折腾，父皇不想提自然有他的理由。
看起来受宠，其实明阳公主从未体会过真正的感情，所以她佩服李宛，也怅然，终究不会有一个人这么待自己。
阿棠伤的很重，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才能勉强下地，所以她对李宛即将代明阳公主出嫁之事毫不知情，她问过阿姐皇上为何答应放自己出来，阿姐只告诉她是自己去求了情，皇上不是昏君，知道她不是奸细，自然就放她回家了。
阿棠心中疑惑，却也猜不出所以然。
直到某一天晚上阿姐来看她，问过她的伤势后，阿姐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要她照顾好自己，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就回到边疆，还说要她韬光养晦，暗中调查当日虎啸谷一役的真相。
阿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打断了阿姐的话问她：“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宛看着她苦涩地笑了笑：“本想着瞒你一日是一日的，但是阿姐明日就要入宫去了，再不跟你说这些，恐怕就没机会了。”
“入宫？”阿棠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看向红缨，她是阿姐的贴身婢女，一定知道阿姐在说什么。
可是红缨在看到她的目光时心虚地低下了头，她确实知道大小姐做了什么，却也是刚刚知道，她心痛大小姐的选择，却也知道这是为了救二小姐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自己一人做了抉择，根本没打算改变主意。
她只能在知道此事后请求随大小姐一同入宫以贴身照顾。
可是大小姐不许，她要自己留下来，留在李家帮她打理整个李府内务，大小姐苦笑着告诉她，阿棠行兵打仗在行，内务却一窍不通，希望她能留下来帮她。
红缨其实不愿意，可是她知道大小姐是为自己好，她不愿自己跟着她去冒险，何况二小姐和李家也确实需要一个能留在京城打理内务的人，她只能答应。
阿棠看到红缨低头避开自己的目光后便明白了，她知道，阿姐有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
她收回目光看着阿姐问：“阿姐，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李宛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忍不住温柔笑了笑，帮她把被子掩了掩说到：“你看你，还是这么容易着急。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呢，只是最近忙的都忘记告诉你了。”
阿棠自然不信，阿姐从来不是糊涂忘事的人。
“阿姐，到底是什么事？”她看着李宛问到。
李宛在她的目光逼视下忍不住躲了躲，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假装轻松地说到：“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我要以公主的身份去和亲，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留你一个人在这吃人的京城，实在不放心。”她说到这里温柔看了阿棠一眼笑道：“不过阿棠长大了，懂事了，以后可不能冲动行事了。”
阿棠听不进去后面她说了什么，只问她：“什么和亲？阿姐要嫁给谁？为什么选了阿姐去和亲？”
问完阿棠就明白了，她是着急了，冲动了，才问这么明显的问题。
这个时候阿姐去和亲还能是去哪里，又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虎啸谷战役自己败了，大周要与宣国和亲，阿姐首当其冲，是自己无能，害了阿姐。
“阿姐要嫁给谁？”她想明白了别的问题，只是还不知道阿姐要嫁给谁。
宣国尚未婚配的皇子有三位，太子，二皇子以及三皇子，二皇子便是当初自己见到的那一个，一面之缘，阿棠却印象深刻。另外两位皇子尚未见过，阿姐嫁给谁她都不高兴，只是她被瞒到现在，她要怎么才能阻止这场和亲。
只是阿棠万万没想到从阿姐口中听到宣国皇上的名字，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阿姐的表情虽然故作轻松，却还是能看出端倪，她没有听错，阿姐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即将入棺材的老头子。
阿棠一口血翻涌上来，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水，李宛吓坏了，连忙叫人请大夫，阿棠却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攥住，她死死地看着李宛说到：“阿姐，不要嫁，我要进宫，我愿意以命相抵，阿姐不能嫁给那个人。”
李宛看着她许久，憋回眼中的泪水，摸了摸她的脸说到：“不要说傻话，是我自己的选择，皇上没逼我。”
“阿姐为什么要嫁给他？”阿棠问完更想给自己一巴掌了，阿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想自己为什么忽然从大理寺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想明白了这一点，阿棠更无法接受，要阿姐赔上一生，换自己安然无恙，她做不到。
她一把掀开被子要起身，李宛拉不住她，只能跟在她身后叫她：“阿棠，你听我说。”
阿棠已经起身下了地，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都比不过心中的痛和怒，今夜便是闯了皇宫，她也绝不能让阿姐出嫁。
只是阿姐叫她，她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阿姐，我愿以命相抵，却不能看着阿姐嫁给那样一个人。”
李宛听到她的话楞了一下，眼看她要走，连忙上前拦在她面前，阿棠还是要走，她习武多年，便是受了伤，李宛也拦不住她。
眼看着她要踏出房门，李宛情急之下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打完李宛自己先懵了，她看着阿棠的脸惊慌失措，慌乱地说着：“对不起，阿棠，我，我”
阿棠也没想到阿姐真的会打自己，她也懵了，但是看到阿姐慌张失措的神色，她低下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不是因为阿姐打了自己一巴掌，而是她知道，阿姐是下定决心要嫁了，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爹爹，也不能保护阿姐。
阿棠从默默流泪到小声啜泣，李宛蹲下身来，紧紧抱住了她：“阿棠，听话，还记得阿姐方才跟你说过的话嘛，以后不可以这么冲动。阿姐打了你是阿姐不对，你不要怪阿姐。”
阿棠不停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李宛也默默流泪，她之前不曾有机会哀叹自己的命运，只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就不该再去纠结自己失去的。
只是明日就要入宫，踏上远去他国的路程，最后的时刻，李宛没想到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犹疑。
还好，这犹疑不会停留太久。
她擦了眼泪，收拾好情绪才出声安慰阿棠：“好了，你身上还有伤，快起来到床上躺着，我明日就要走了，别让我再为你的伤担心。”
阿棠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阿姐，你今夜陪我一起睡好不好？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阿棠起身后红着眼睛问李宛。
李宛看着她温柔得点了点头。
只是李宛却始终不肯去床上躺着，只让人加了躺椅在阿棠的床侧，她怕自己不小心碰到阿棠的伤口。
两人皆是一夜未眠，后来索性说起话来，其实李宛还有很多要交代的，她对自己这个小妹心中有千万个不放心，若非形势所迫，她是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应付这一切的，如今真的要放手了，她怕她耿直得罪人，也怕她冲动给自己招惹祸事，所以总是忍不住耳提面命。
阿棠也不知道自己听到阿姐叹了多少次气，她始终是不放心自己，想到这一点阿棠就更难过，阿姐为她赔上了这一生，临走前却还是万般不放心她。
她转过身来看着李宛说到：“阿姐，你放心吧，你说的我都记得了。”她怎么敢让阿姐再为自己操心。“只是阿姐。”阿棠看着她：“阿姐你要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我不放心，你把红缨带在身边吧。”
李宛笑了笑，看着她说到：“你不懂庶务，京城之中也不能不留人，我信得过红缨，她也十分能干，留在你身边比跟着我更有用。”她说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忘记阿姐的别号了嘛？”
阿棠终于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与李宛异口同声道：“小诸葛。”
李宛笑了：“你看，阿姐可是小诸葛，哪用得着你担心？”
李宛笑得轻松，阿棠看着她也跟着笑，只是心中苦涩。
她的阿姐，是京城中最明媚端庄的女子，也是天下最聪慧温柔的女子，若非为救自己，应该配天下最好的男子，如今却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她伤好后便去边疆，三年，只需要三年，她一定找出奸细，打败宣国，把阿姐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