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一梦浮生篇
辰皎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帐内烛火摇曳，计心瑶已经在矮几旁等候多时。这位向来活泼的姑娘此刻却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一见辰皎进来，立刻站起身，眼中闪着泪光。
“辰姐姐！“计心瑶几乎是扑了过来，“非非的伤...又不大好...“
辰皎伸手扶住计心瑶的肩膀，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帐内药香弥漫，混合着血腥气，角落里堆着几团染血的纱布。
“别急，慢慢说。“辰皎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她引导计心瑶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热茶。
计心瑶接过茶杯却无心饮用，只是紧紧攥着杯身，指尖发白：“军医说...说伤口反复，用了那么多药都毫无起色...这都一个月了...“她的声音哽咽，“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怕她...“
一颗泪珠终于滚落，砸在茶杯里，荡起微小的涟漪。
辰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拭去计心瑶脸上的泪水：“别担心，三哥会有办法的。“
计心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三哥？您是说...司空千浔？“
“正是。“辰皎点头，语气笃定，“他的医术精湛，在琉岛时我曾亲眼见他用一套奇特的针法为段凌风去除余毒，手法娴熟，堪称妙手回春。“
计心瑶皱起眉头：“可是...在燕京时从未听说司空千浔懂医术啊？“她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辰皎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三哥的针法出神入化，绝非偶然。“
计心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茶杯差点脱手。她困惑地望着辰皎，总觉得眼前的人与往日有些不同——辰姐姐虽然向来威严，但从未对她如此声色俱厉。
帐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辰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缓和下来：“抱歉，这些日子为了攻下景德，有些身心俱疲。“她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你先回去照顾戚非非吧，我会再想办法。“
计心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顺从地起身行礼：“那...辰姐姐早些休息。“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叫军医来看看？“
“不必。“辰皎摇头，“我只需休息片刻就好。“
送走计心瑶后，辰皎站在帐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远处，景德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城墙上的火把如同一条蜿蜒的火蛇。
“半年了...“她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疲惫，“该结束了。“
转身回到帐内，辰皎熄灭大部分烛火，只留下一盏小小的油灯。她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印置于膝上，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
识海中，一片混沌初开。
辰皎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四周漂浮着无数记忆的碎片——有些清晰如昨，有些模糊不清。远处，一个与她容貌相似却气质迥异的女子正背对着她，站在一片血色的湖泊旁。
“卿卿。“辰皎呼唤道。
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与辰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你来了。“
“我们该换回来了。“辰皎直截了当地说，“外面情况复杂，需要你亲自处理。“
卿卿轻笑一声：“怎么？担心我搞不定景德城？“她缓步走近，赤足踩在虚无中却发出真实的脚步声，“还是说...你心疼你的旧友江筱宁了？“
辰皎猛地后退一步：“卿卿，攻下景德后，放过江筱宁。“
“哦？“卿卿挑眉，“给我个理由。“
“她是我少时好友，与江家其他人不同。“辰皎的声音带着恳求，“她从未参与江家的阴谋，只是个被家族利用的棋子...“
卿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识海中回荡，震得周围的记忆碎片纷纷颤动。“圣母心不要太泛滥，我的好妹妹！“她止住笑，眼神陡然转冷，“你连面前的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还妄想放虎归山？“
“卿卿！“辰皎提高了声音，“当年我与段凌风和离，为了不牵扯到旁人，是我让刘云轩送她离开上京。“
“那又如何？“卿卿冷冷道，“她决定回江家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她不简单。景德江家本就不该存在，所有江家血脉都必须断绝——“
辰皎握紧拳头：“我指的是江家掌权的核心人物，不是所有姓江的！筱宁她...“
“够了！“卿卿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银光，“你的软弱会毁了一切！“她突然抬手，一道银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射出，缠绕住辰皎的手腕。
辰皎大惊，试图挣脱：“你要做什么？“
“帮你做你该做却下不了手的事。“卿卿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遥远，“在识海里好好待着吧，等我处理完江家之事，再放你出来。“
更多的银色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将辰皎牢牢束缚。辰皎奋力挣扎，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卿卿！你不能这样！“辰皎愤怒地喊道。
卿卿的身影开始模糊，似乎正在退出识海，“放心，辰皎，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景德城。“
“卿卿！回来！“辰皎的呼喊在识海中回荡，但卿卿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锁链越缠越紧，最终将她完全包裹在一个银色的茧中。
最后一刻，辰皎似乎听到卿卿遥远的声音：“我在帮你铺就一条...畅通无阻的帝王之路...“
识海重归寂静。
营帐内，盘坐在蒲团上的“辰皎“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泛着淡淡的银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走到铜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软弱的情感...多余的慈悲...“她轻声自语，伸手抚摸镜面，“这些都会随着江家的覆灭而消失。“
帐外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辰皎“——或者说，此刻控制着这具身体的卿卿——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帐门口。掀开帐帘的瞬间，她脸上的所有柔和消失殆尽，只剩下战场统帅应有的冷峻与威严。
“传令下去，“她对守卫的士兵说，“明日卯时，所有将领到主帐议事。是时候...结束这场围城了。“
士兵领命而去。卿卿仰头望向夜空，星光映照在她冰冷的瞳孔中。
“江筱宁...“她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要怪就怪你...生错了家族。“
与此同时，在识海深处，被银色锁链束缚的辰皎仍在奋力挣扎。她透过识海的屏障，模糊地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卿卿...住手...“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识海中回荡，无人回应。
而在军营的另一端，司空千浔正站在自己的帐内，面前摊开一本古老的典籍。书页上赫然绘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形图案，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双灵共生，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的手指停在一行文字上：“若双灵意志相左，宿主躯体将日渐衰败，终至崩溃...“
司空千浔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抬头望向辰皎营帐的方向，眉头紧锁。
“辰皎...“他喃喃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