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罪域
龙文章死了，死在龙树怀里。
也许是龙文章死前研究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长官居然许诺他一个要求，话一出口，长官便后悔了，但诺已经许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问龙树想要什么。
龙树想也没想说；能不能把他的爷爷葬在龙园。
长官面露为难的表情说；这件事情他做不了主，需要请示。
三天后，龙树的请求被驳回了。
理由是：机械战线最高指挥官、龙郡三大功勋元帅之一的龙文泽龙帅不同意，他说，那些被龙文章害死的战士遗属也不会同意，他还说，如果龙树真的想要把他爷爷葬进龙园，就请他去最前线，建立足够的战功。
然后，在他郑重的把他爷爷的骨灰保存在实验室后，他就被送上了飞船，要去一个叫罪域的地方。
龙树坐在舷窗前，怔怔的看着窗外，怔怔的看着飞船远离蔚蓝而绚丽的母星，飞向宇宙中未知的远方。
他心底一种别样的情绪悄然而至，舍不得？空落落？他不知道，情绪冷漠的他根本无法分辨。
为了掩饰这这种别样的情绪，他把爷爷生前给他准备的曲奇饼干放在手边的食物架上，爷爷总喜欢把他当小孩看，会给他准备各种各样的小孩才喜欢的零食。
想起爷爷，龙树嘴角微微一咧，内心忽然有着丝丝类似欢喜的情绪在跳跃，他愉悦的撕开袋子，刚准备伸手，突然......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吓了龙树一跳。
龙树转头，顺着手臂望去，只见一个带着帽子的女孩正把手伸进袋子里，毫不客气的准备拿饼干。
龙树呆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女孩，觉得这画面太荒缪，也...很有趣！
小插曲打断了龙树进食的欲望，但龙树不但不恼，反而是把饼干往女孩方向推了推。
然后，静静地看着，看着女孩因往嘴里塞的太快，饼干来不及消化而鼓出两个可爱小包，却还在硬往里塞，就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从未与女孩如此近接触的龙树觉得，这...实在是很有趣。
女孩低着头，正全神贯注的对付着饼干，只是偶尔闪烁的目光让龙树知道，对方其实也在注意着自己。
黑色帽子遮挡住了女孩大部分的脸，只露出了鼓出一个小包的脸颊，和上面的代表青春的点点雀斑告诉龙树她应该很年轻。
突然，女孩的手一顿。
“霉嘞，咳呦嚒？”因为塞的太满，女孩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但龙树懂了，因为袋子空了。
龙树把剩下的几包饼干全推到食物架上，然后继续静静的看着女孩继续似松鼠般飞速吞咽着饼干。
这陷入了一种无声的默契，只剩下咀嚼食物发出的‘咯滋咯滋’声在飞船中回荡。
突然，龙树身后传来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龙树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汉子眼巴巴看着女孩手里的饼干，喉咙不住的吞咽着。
见龙树望来，汉子立即道:“小鬼，还有没有？给俺也来上一包，这他娘的实在太香了。”
龙树摇了摇头。
汉子无奈，然后把目光望向女孩手中仅剩的最后一包饼干，“小女娃儿，你吃了那么多，那包给哥哥尝尝。”
女孩头也不抬，依然我行我素的与手中食物较量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汉子有点恼了，竟直接伸手向女孩手中的最后一包饼干抓去。
“啊！！”
一声惨叫，女孩那鼓得像松鼠的脸居然还能留出空隙，迅捷的一口咬在汉子手臂上，甚至还有丝丝鲜血从女孩嘴角流出。
“疼疼疼！！放手，快放手！不，快放嘴！”汉子疼的大叫，奋力的抽回手臂。
但女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与她手中的食物缠斗，只有她嘴角来不及擦拭的血迹证明刚才确实发生了什么。
汉子手臂上肉眼可见的两排整齐的牙印，和不住往外流淌的鲜血让他瞬间暴怒，竟抬手一巴掌向女孩的头顶呼去。
眼看女孩脑袋就要被抡上一掌，突然，一张黑桃A扑克似闪电般飞来，向着汉子的手掌削去。
“砰。”
龙树一记掌刀打飞了扑克，奇异的是扑克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后竟停在了空中，好似有自我意识般虎视眈眈的盯着打飞它的龙树。
“嘘咻～”一阵尖锐的口哨声从远处传来，扑克牌不满的微微挣扎了几下，但依然遵循着口哨声，飞了回去。
一个看着格外滑稽，身着奇异的小丑服饰，画着浓重的小丑妆容，甚至只有那微微鼓起的喉结才能证明他的性别。
加上他周身三米范围内无人一人敢坐，更是平添几分独属小丑的滑稽与悲伤。
他站起身子，抓住扑克，手腕一翻，扑克竟神奇的消失了。
然后，他歪着头，望着龙树，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会把他的手削断的。”龙树淡淡解释道。
“那又如何？”
龙树刚想接话，身后的汉子突然拉了拉他的衣服，惊恐的小声说道:“他是恶魔小丑，是穷凶极恶的重刑犯，是被发配到罪域的存在，你要小心...”
“我也是要去罪域的。”龙树淡淡道。
⊙∀⊙！
汉子惊了个呆，张大的嘴好仿佛能塞下两个鸡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你知道罪域是什么地方吗？就你这小身板，我不信。”
“我不知道，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龙树表情淡然。
“桀桀桀桀桀...有趣，有趣。”小丑突然咧嘴渗笑着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汉子身旁。
汉子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他颤抖着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别怕，现在我心情不错，不会杀你的哦。”小丑对着汉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拍了拍汉子的肩膀阴笑道。
汉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无趣。”小丑摊了摊手。
觉得汉子无趣的小丑立马转换目标，伸手向龙树咧嘴一笑：“小丑，以后会是你在罪域的伙伴，我们～要好好相处哦，有趣的小家伙。”
“龙树。”简单的握手，龙树感觉像握住了一团深藏地底的万年寒冰，冰冷刺骨。
“龙树？怎么听着好像是...是那个卖国贼的孙子啊。”飞船中忽然传出一阵小声的嘟囔。
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不亚于一颗惊雷砸下，仅因为...卖国贼这三个字。
在以团结闻名于世的龙郡，卖国贼这种生物就像旧时代的熊猫一样稀有，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也被龙郡直接处以极刑，消散与无形之中。
但偏偏有人与众不同，龙文章、这个43世纪末，害死无数年轻战士的最大的卖国贼却依然活着，而且活的极好，活在只有忠烈才有资格的龙郡主星龙星养老。
所以，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人们对他的评价都不是正面的。
嗯，这样说可能太委婉，他就像一坨干透了屎粘在地上，巨臭无比，无时不刻不在刺激人们的鼻尖，但却怎么都铲不干净。
连带的，龙树这个导致一个举世闻名的科学大家沦落为卖国贼的小家伙也跟着出名了。
但当龙文章死后，年仅十三的小家伙居然自愿前往号称存活率不足10%的罪域的时候，人们是惊诧的，有不信，有认为他是在作秀，有不屑的。
但...龙树居然真的上了飞船，飞向了罪域后，人们的情绪是复杂的。
所以，此刻飞船上被卖国贼三个字吸引来目光的战士们，看向那个传说中的小家伙的情绪格外纷乱。
但身为主角的龙树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在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不再理会小丑和汉子，他转过头，继续盯向那个松鼠姑娘。
不知女孩是吃饱了，还是感知到了龙树灼热的目光，女孩的长着青春痘的脸颊都仿佛红润了些，进食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些。
……
飞船在途中停靠了好几次，每一次，一名教官都会在喇叭上呼叫一些战士的名字，他们被下放到各个星球上，他们怀揣着对机甲的期待，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笑着离开了飞船。
一个接着一个。
年轻的汉子是倒数第二批下飞船，他笑着和龙树告别。
这让龙树有点诧异。
战士笑着说，他爷爷虽然不怎么样，但十三岁的他居然愿意为他爷爷去前线，是个好战士。
龙树微微有点动容，他学着汉子的模样挥了挥手，安静地看着汉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此刻的汉子背影那样高大，在人群却又显得那样渺小。
刚认识就要分别，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宇宙很大，他们很小。
战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潮，飞船又再次安静下来。
持续了二十八天的飞行后，飞船终于到达了终点站——罪域边缘。
此时飞船已经仅剩四人，龙树、小丑、和一个从角落阴影里‘挤’出来的少年。
至于为何要用‘挤’来形容，因为在此之前二十多天里，没有人对这个少年有任何印象，甚至哪怕是吃饭，上厕所，睡觉，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他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很恐怖，小丑看他都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
至于最后一个，谁也不曾想到，居然会是那个有趣的松鼠姑娘。
连龙树都带着丝丝诧异。
四人齐身下了飞船，在出口处，已经站着一个男人，一个壮硕的男人。
在罪域凛冽如刀的风沙中，他背着双手，双脚平分，与肩齐平，这个军队里最基本的军姿，由他站来格外霸道强横。
他一个人，就堵住了飞船的全部出口。
男人咧开大嘴，笑道：“小家伙们，欢迎来到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