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去就思过
洗完最后一只碗,簌钰捧着一摞碗碟自自然然的走进厨房里,里面安安静静,簌钰将碗碟堆放好,听着那细微的挪移声,突然一个转身,果然看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弯着腰在桌边,显然是准备逃跑。簌钰瞪大了眼,立刻张开嘴就要叫起来,那女子慌得一把上前捂住了簌钰的嘴,一股幽香从女子的袖中窜出,簌钰心中一动,果然不简单,这么上等的香料绝对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看来她的机会来了。
“你别叫,我不是坏人。”声音也这么好听,簌钰在心里感叹道,就是灯光太过昏暗,显得女子的脸色有些蜡黄,不过看着轮廓倒是生得极美的。
簌钰颤抖着眼睫,犹疑了一下,点点头。女子这才慢慢松开了手,同时眼睛一直盯着簌钰,只要簌钰一叫,立马会将她打晕。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这个时辰在御膳房干什么?”废话,来御膳房当然是偷吃了,不然呢,体验生活。心中虽如此想,簌钰却还是怀疑的,毕竟宫中的贵人实在没必要来偷吃,平日里想要吃什么没有啊。
“我”,女子似乎有些犹豫,便转移话题道:“你是新来的吗,我看着有些面生。”
这话啥意思,是说这位主经常造访御膳房吗。“哦,我就是个杂役,平日里都轮不到我给贵人们当值,所以你没见过我也正常。”簌钰搓了搓手,看似是不好意思,其实是将身上的伤痕巧妙地展现在女子眼中。
女子也看见了,却没有询问,簌钰不由多大量几下她。看见了她的伤却没有问,莫非是个铁石心肠的,若真如此,她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不过,人也不能太过功利,不然显得太刻意就落了下乘了,想到这里,簌钰的心思便真诚了几分。这时,一声肚子的轻叫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随后又是一声,却来自另外一人,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
“算了,不管那些了,既然咱俩都饿了,又是在厨房,咱们就开个小灶,你等我把外面的餐具都搬进来,给你做好吃的。”簌钰爽快地说。
簌钰动作很利索,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两碗阳春面,簌钰笑着打趣女子道:“你这半夜来御膳房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高门大户家的也不会有隔夜菜,何况是宫里,那些多出来的、剩下来的早就被装进泔水桶送出宫去了,现在指不定在哪头猪的肚子里呢。”
“是没有经验。”女子喃喃念道,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也不知这句话是在说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两人开始吃面,簌钰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女子吃得很开心。簌钰吃完面,直接用袖子擦擦嘴,收拾起碗筷便去外面刷,一面催促女子:“你快走吧,这里也不能久待,灯亮得久了,被桂嬷嬷发现可就糟了,少不了我又要刷一天的盘子。”
女子跟在簌钰旁边看她忙活,“我是祺祥宫的宫女,采心,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吗?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有些想家了。”
簌钰啊了一声:“找我,半夜吗,那岂不是说明我又被桂嬷嬷罚了?”
女子被簌钰这副样子逗乐了:“你没被罚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我好歹也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桂嬷嬷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我下次来给你带好吃怎么样?”
簌钰思索了一下,“那行吧,我叫簌钰,你要是晚上来就到那边的柴房,学两声鸟叫,我就知道是你了。不过我可事先说明白啊,我的事情很多的,可不一定听得见,听见了也不一定起得来。”
“好。那我走了,谢谢你的阳春面。”采心答应,转身要走。
“那个,采心,”簌钰忽然又叫住了采心,看着对方投过来狐疑的目光,簌钰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说下次给我带好吃的,别忘了啊。”说到最后,簌钰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采心又笑了起来,认真的点点头,“一定记得。”
丞相府。
啸云坐在椅上,端过丫鬟新呈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复又放下。丞相夫人朱蕴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表弟许久不来了,我还以为是在那个红粉知己那里逍遥,不知还有我们这门亲戚呢。”
“嫂嫂哪里话,啸云和表哥最是要好,怎么会忘记你们呢,只是再过几日便是母亲寿诞,一直在忙着给母亲筹备礼物,不曾得闲罢了,嫂嫂勿怪。这不,啸云带了礼物来给嫂嫂赔不是了。”啸云示意小厮呈上来一把琵琶。
“这可是前朝段夫人最爱的琵琶,啸云寻了许久,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将它得来,今日便借花献佛,赠与嫂嫂。”
朱蕴就着丫鬟的手轻轻拨了一下弦,只一声便可见材质绝佳,“果然是绝品,”朱蕴看着啸云,“你这猴头送这么名贵的东西,定然是有所图谋,还不老实交代。”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嫂嫂,那啸云就直说了。再过几日是母亲的寿诞,啸云新谱了一首曲子,本意是想找个会琵琶的伶人,可是那些人毕竟难登大雅之堂,而且我好歹也听过她们的琵琶,她们的技艺取乐一般人还行,像母亲这般爱钻研乐器的人眼中实在是不够看,所以,啸云斗胆,想请嫂嫂帮忙。”啸云说着就行了一礼。
朱蕴忙上前阻止:“表弟一番孝心,我本该成全,只是,嫂嫂我也有些时日不曾碰过琵琶了,恐怕会让表弟失望。”
啸云脸上现出喜色:“嫂嫂在闺中时一手琵琶绝技可是得过母亲夸赞的,就单凭这点,我也绝对放心,而且,嫂嫂就算弹得不如从前,那也尽了孝心,母亲也绝不会苛责的。”说着便将一张曲谱递给朱蕴,这下朱蕴再拒绝可就不给啸云面子了。
果然,朱蕴又谦让了几句,最终应下了这件事。
“对了,嫂嫂,表哥还不曾回来,是去哪了?”啸云状似无意的问道。
朱蕴故作愠怒道:“怎么,你还想找你表哥一起去喝花酒不成。”啸云一听,连忙讨饶。朱蕴倒也不曾隐瞒:“小厮刚来回过话了,下了早朝,陛下便留下你表哥叙旧,顺便用午膳,恐怕回来得要晚些了。”
啸云便也没有再问,当今圣上阴韶是个少年天子,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和丞相苏翌、定远大将军彦一曾经号称京城铁三角,不过,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最是诡秘难测,这饭怕是颇有一番深意吧。
“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老爷前些日子才罚了您,要是发现您今天又偷偷跑了出来,定然要生气的。”一个面容秀气的青衣小厮跟在一位白衣公子的身后,焦急的催促着。
白衣公子一转身,用扇子敲了一下小厮的脑袋,小厮忙捂住嘴,又改口道:“公子。”语气委屈。
“小莲你就放心吧,爹是同意我出门的,不然你以为就凭你我的本事真能这么轻易地就偷溜出来了,我爹大将军的威名难道是凭空来的吗?”车子宁摇了摇扇子,大摇大摆的闲逛起来,心想,有她哥在,爹总是不会太刁难她的。是了,她,车子宁,乃是堂堂定远大将军车彦一的亲妹妹,前威武大将军车靖的独女,女红针黹一概不会,拳脚剑戟倒是很有几下子,平生最爱——打抱不平。为此,京城权贵几乎要把她家的门坎都踏平了,不是提亲,是和她爹讨说法。这也是为什么她隔三差五就会被关在家里思过的原因。当然,爹爹也知道她虽然嚣张调皮了些,但分寸还是有的,所以也并不曾真正责罚过她,只要她在房里呆一整天,装个样子,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今天,车子宁看见不远处的人群,心中给她爹念了声佛,她保证,回去就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