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明的春夏秋冬（一）

春分的时节。

那个孩子又来了。

他好像长高了一些。

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青沅站在樟树下。

她在想，今天这个孩子会给她带些什么呢？

那个孩子手里攥着几根很长的菟丝子。

这种细小的藤蔓植物，是依附在其他植物上生存的。

能做什么？

那个孩子却兴奋望着她。

“姐姐，我们一起来玩一个游戏吧。”

“你看，这种草可以编成一个一个的绳结。”

他的手很巧，不过转眼间就编成了很多绳结。

青沅看着他的手法，也默默地学了起来。

“姐姐，我们比一比看谁先编完这些草吧？”

“好。”青沅点点头。

但她编一个绳结就要花很久的时间。

青沅输掉了这个游戏。

“姐姐，你输掉了游戏，要受到一点惩罚。”

“惩罚？”青沅有些疑惑。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那个孩子微微笑了笑。

他把编织好的绳结绕成了一个圆环。

圆环上有着点点碎花。

“姐姐，作为你输掉游戏的惩罚，你要收下这个花环。”

“然后把它戴在头上一天。”

“这样啊。”

青沅接过了这个花环。

她乌黑的长发上染了些许花瓣的痕迹。

那个小孩有些出神地看着她。

“很奇怪吗？”青沅摸了摸乌发上的花环。

那个小孩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别扭。

“其实，也不奇怪。很，很好看。”

“很好看啊。”她重复了一遍小孩的话，静静地笑了。

芒种的时节。

那个小孩又长高了。

只是这次来，那个孩子脸色有些苍白。

青沅静静地看着他。

“姐姐，我今天来的有些晚了。”

“是不是让你等久了？”

青沅摇摇头。

她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的气息。

“你好像受伤了？”青沅问。

“不，我才不会受伤。”那个孩子扭过了头。

他将挽着的袖子拉长了，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明明就受伤了，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她可以治好他的。青沅想。

忽然那树前的土地里。

出现了另外几个孩子。

“喂，你们看司怀生那个没爹没娘养的骗子。”

“还在那棵快要死的樟树下面干什么呢？”

“他可能想装给我们看，证明自己能真的见到神明。”

“什么神明啊，那棵樟树早就没有神明了。”

“那不过是个无能的神明而已，只能给我们水而不能给我们雨。”

“无能的骗子装作自己能看见无能的神明，是个很不错的笑话呢。”

那些孩子从兜里拿出了几个石头。

嬉笑着向樟树底下丢来。

青沅对于这些人类的冷漠已经习以为常。

这样普通的石子并不会让她受伤。

她只是抱着膝盖在树底下静静地看着。

她身边的这个孩子却站了起来。

挡在了她身前。

“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他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孩子。

也弯腰也拾起了地上的一些碎石子丢了过去。

但都没有丢中那些孩子。

他控制了一些力度，只是想吓走那些孩子。

青沅微微笑了笑。

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别人。

那些孩子却愤怒了起来。

“这个骗子还敢还手！”

“走，冲上去打死他。”

其中有一个拿出了一把刀子。

他却只是抿着唇，瞪着他们。

他身上的伤痕是这样来的吧。青沅想。

她要保护这个孩子。

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这样的话，这个孩子就会知道她不是人了。

青沅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惊讶。

青沅抬手，那一丝神力就注入了樟树里。

枝桠开始打颤，叶子簌簌落落地掉了下来。

骤然一阵狂风经过。

那几个孩子害怕了。

像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

“其实，我不是人类。”青沅说。

他应该有些畏惧她了吧。

毕竟是非人之物。

“你要是害怕我了，就走吧。”

青沅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可这个孩子却摇了摇头。

他低声说：“姐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人类。”

“你是栖息在这棵树上的神明吧。”

“我不会走的。”

“我们之间的羁绊是真实的啊，跟是不是人类没有任何关系的。”

“有些人类可怕到超过了鬼怪。”

“而有些鬼怪却比一些人类更善良。”

“姐姐，其实我很庆幸自己能看到鬼怪和神明。”

“因为我这双眼睛，才能看到你，才能遇见你。”

“姐姐，你是一位很温柔的神明呢。”

青沅有些怔然。

这个孩子轻轻抱住了她。

他微微笑了。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人类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吧。青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