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待的女孩
略显荒凉的小镇上人来人往，摆摊小贩的吆喝声很低沉，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半沉睡的状态。
云司昭走在青石板路上，朝着两侧的店铺四处打量，独自面对这个外面的世界。
阴暗的角落里有人窃窃私语，就像躲在水沟里的毒蛇缓缓吐着信子，躲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审视着视野里的猎物。
行走在街道上的云司昭能隐约感到对他的敌意与威胁，隐藏在这个世界的暗处。
云司昭觉得乏善可陈，买完父亲交代的东西就回家了。
突然，他在街道上注意到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大约十岁，从模样上来判断应该比他大一些，他大概要叫她姐姐。
她没有躲在阴暗角落里，她坐在青石板街道的一侧，孤苦伶仃地坐在那里。
女孩靠在一堵表面微微弯曲的墙面上，她蜷缩着瘦削的身子，一双大腿弯曲折叠摆在身前。
她纤细的手臂抱着她的双腿，一直低着头，将脸埋在胸前，一头肮脏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整体狼狈得宛如一个流浪的野人。
她与这个冷清的世界完美融合到一起。
这个世界是静止的，冷清无比的。
她也是静止的，被这个孤独的世界冻得瑟瑟发抖，偏偏蜷缩着身子要给自己一些温暖。
可静止在一个萧瑟凄清的地方怎么能得到温暖呢？
你只有动起来方有可能得到温暖。
假如你静止不动，只会在寒冷里孤独的死去，感受着体温逐渐降低，最后成为一具无名的冰冷尸体。
云司昭突然被那个“可怜的姐姐”吸引了，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个女孩身上，怎么也无法移开。
一种不知名的酸楚情绪从他幼小的心灵滋生开来，让他很心塞，很想帮帮这个陌生的姐姐。
女孩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她缓缓抬起头，一张脏兮兮的脸颊暴露在云司昭的眼睛里。
她的样貌生的很是普通，比他倾国倾城的可儿差太远了，更别说还是这样的状态。
那双眼睛美丽如黑珍珠，清澈透明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哀伤，那么的令人惋惜。
她似乎在等一个能帮助她的人，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一个愿意收留她的人，一个愿意给她点光与热的人······
她仿佛是在向全世界的人求救，无论是谁来，只要有个人能来救她就好。
只是······她连发声都不愿意，静静地等着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人来救。
那种要向全世界呼救的人，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会去救。
没有价值的东西，没有人会可怜！
这是这个世界本质铁与血的真理！
云司昭从来没有学习过这种真理，却自然而然就能够领悟。
那种冰冷的真谛直接随着太古的血脉流传入他的灵魂，不可摆脱，也不可忤逆。
那个女孩低下头，那双明亮的跟镜子一样的眼睛落寞下去，继续低头不语。
云司昭冷哼一声，踏着步子朝着远方离去。
她甚至没有求救，连一句话都没有。
她根本不是在求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救我。
愿意救我，那么请你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愿意，她没必要恳求一个不愿意救她的人。
那双眼睛就像一面真正的镜子，能照透人性与人心。
哪怕是云司昭不屑地淡然离去，她也没有做出一点反应，只是默默的等待。
等待有人来救她，亦或者等待孤独的死亡。
云司昭的步子越发的沉重，越发的凝滞，越发的无力······
他记住了那双眼睛，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那双象征镜子的眼眸照亮他本身，照透他的人心与人性。
云司昭兀然心里一疼，心脏的神经突然酸麻起来，跳动的有些不自然，泪水缓缓流过眼眶。
善良与怜悯。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浮现这么两个词汇。
他大袖一挥擦干眼眶里的泪水，拼命般地跑回去。
······
······
那种要向全世界呼救的人，恰恰就是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会去救的人。
一个连呼救都不愿意的人，自然更不可能有人会去救。
铸铁成山的事实，不容忤逆的自然法则，铁与血的真谛······
这一切都是真的！
绝对不容任何人去反驳！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本就是残酷的。
可是······
这样的世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
······
云司昭最后滚落在心田的那个念头便是如此。
······
······
云司昭迅速回到那个街头。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那名女孩居然已经昏迷了！
她斜斜的倒在地上，双臂依然抱着双腿，显得很是可怜，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云司昭走过去，蹲在女孩的身边，俯下身子轻声道：“姐姐，你还好吗？要不我带你回家吃点东西吧。”
云司昭将小手放在女孩的鼻孔，发现她气若游丝，很快就要不行了。
云司昭心里一急，也不知哪来的恐怖气力，将这个大姐姐一把横抱起来。
很难想象，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抱着一个比他还重的女孩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奔跑许久都不见速度降下来。
······
······
“妈妈，帮忙了！救救这个大姐姐！”热情而稚气的声音从老远的方向传来，却很清晰。
云茉和从简陋的屋子里走出来，远远地就看着她宝贝儿子捡回来一个“大姐姐”。
正在干活的韩克旭瞅了一眼狂奔而来的云司昭，当然也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姑娘。
韩克旭赶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将女孩子从云司昭手臂上接下来。
“宝贝儿子，这么小就学会把姑娘往家里带了。”
他瞅了一眼怀里的小姑娘，发觉孩子的眼光还算不错，是他老韩家的种！
韩克旭一边用他的烈焰真元稳定住小姑娘的体温，一边还有心情开玩笑道：“要不留下来当童养媳吧。”
韩克旭只需要一眼，就能辨别出一个人的生命体征状况。
通过他专业的眼光来判断，小姑娘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绝对来得及施救。
韩克旭心想：这还真是子承父业。
韩寒当年捡个韩潇月回来，也是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最后不就变成韩家的童养媳了吗？
要不是公主殿下这上辈子的缘分还未尽，韩潇月就真成他们韩家的媳妇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现在好了，云司昭十岁的年纪捡回来个落魄的小姑娘，长得蛮标致。
这么一段救命恩情，指不定就发展成一段姻缘佳话了。
云茉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别看玩笑了，去烧点水，将她泡在浴缸里。”
韩克旭道：“这点事情我还能不懂吗？”
······
······
韩克旭与云茉和都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
韩克旭是秉承韩家的古老家训。
据传这段古老的家规还是他们的先祖韩超······如今的三弟韩寒定下来的。
云茉和是堪舆镇祭祀家族，更不可能会选择见死不救。
韩克旭直接用他的烈焰真元烧水，一浴缸的水要加热到温度适中委实不难。
云茉和将小姑娘从韩克旭手里接下来，道：男士可以离开了。“
云可儿则是留下来给母亲打下手，做一些最简单的事情。
韩克旭很娴熟配药，很快就完成了，然后煎药漫长的过程。
对地星网这种究极情报机构的掌管者而言，常规的药理简直是小菜一碟。
韩克旭被云茉和赶出门外，云司昭当然也跑不了这个结局。
云司昭就陪着父亲，看着他煎药。
旺盛的火焰在药壶下方燃烧，仿佛其中盛放着生命活动的动力，也烧红炉子旁男孩的脸颊。
韩克旭眼睛盯着沸腾的药壶，漫不经心地问道：“云司昭，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女孩？”
“一开始我没打算救她的。”云司昭眼神有些落寞，有些惭愧地承认，“我其实是离开的半路跑出去了。”
无论是韩克旭还是云茉和，都悉心教导过他一个人要有善良与怜悯之心，可他还是犹豫了。
韩克旭听出了儿子内心的愧疚，温和地说道：“那你终究是把她带回来了，也挽救了她的生命。不是吗？”
在救命这种事情里，繁复的过程并不怎么重要，结果才是唯一的衡量方式。
“我觉得这位姐姐好可怜，而且，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这么冰冷。”
最后改变他注意的关键是那两个词。
善良与怜悯。
韩克旭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显然对云司昭的回答感到很欣慰。
他将药壶里的药液倒出来，清爽的流水声哗哗的响起，仿佛生命流动的声音。
亦或者是······某种不知名情绪的承载体。
“药好了。”韩克旭端着碗来到卫生间门外，朝着里面招呼了一声。
咔的一声门开了，云茉和将碗接进去，然后再一次合上卫生间的大门。
······
······
小半天过后，云茉和突然出来，朝着云司昭招了招手。
“小姑娘要见你。”
少女坐在浴缸的边缘，白色的浴巾裹住身子，气色恢复了很多。
一个美妙的声音响起，很朴实的六个字。
“谢谢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