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漏
队伍一点点前移，不久轮到了孟冉。
“你要何摊位自选便是。”
山羊胡老者递过一块石板，上面复刻了西街的大致景象，分割出的一个个小方块即摊位，大小不同的价钱也有差别。
方块闪烁莹莹白光的表示此地已有人占据，光芒黯淡的代表可选。
孟冉接过石板，看了一眼，但凡好位置都被选走了，只余边角一些星星点点的空位。
他也不甚在意，随意点了一个摊位便将石板还于山羊胡老者。
“就此处。”
老者瞥了一眼，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小摊位，十二个符钱。”
孟冉松开对幻蜃珠的操纵，慑人的气势往外倾泻一瞬，转眼了无踪影，好似幻觉一场，与此同时他递出十二枚符钱。
山羊胡老者将符钱投入到身旁一个开小口的大铜箱中，铜箱上刻着符文，有淡淡波动，恐怕是周家对客卿散人的一点防备。
“先生所选摊位太过偏僻，需要换一换吗？我与此处摊主相熟，想必他也会卖个面子。”
老人家客气向孟冉问一句。
“不必，原先的摊位就好。”
孟冉回了一声，领了印符后转身离开。
老者见了也没硬要劝他换个好摊位，过犹不及，凭空揣测他人心意就怕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寻到地方，孟冉拂袖卷开附着在地面的灰尘，将印符按在凹糟中。
纹路线条自凹槽处亮起，蔓延到整个摊位，好似激活了什么，旋即又熄灭下去。
取出部分狩猎得来的煞晶、阴兽骨肉以及顺道采集的药草，把它们规整摆好，孟冉就算完事。
他取出一册《清鸿说剑》的凡本读着，老神在在，毫不在乎生意如何，惬意的摊主生活就此而始。
读了好一会儿，正当他沉浸其中的时候，一声问询将他唤回。
“道长，敢问这些煞晶值多少符钱？”
任桃见到其中一枚褐色带纹的煞晶，心中激荡，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孟冉闻声抬头，见得一位身着翠绿长裙的曼妙女子身姿摇曳地走了过来。
这女子年近三十，姿容保养得当，看去也有些修为，依他看，当在开脉到蜕凡之间。
那么，我该如何定价呢...
她所指的一堆煞晶多是蜕凡级数魔头留下的，而幽阴地穴中魔头的实力有些掺水，煞晶的价值普遍比外界魔头产出的要低不少。
蜕凡层次所用之物价格往往定在数百到数千符钱不等，那就这样吧，“三千符钱。”
“这贵了些吧？您看附近摊位卖的煞晶，这般纯度与大小，八九百符钱也就够了，千余枚都是溢价，又怎能出到三千枚符钱呢？”
美妇人神色有些无奈，可依旧是慢条斯理的与孟冉分说。
见她并未立时愤怒地拂袖离去，反而还在与自己辩说道理，孟冉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其人必是见了便宜好处，或是对特定物什有所求，否则哪有这般好脾气。
如果都依妇人的话，那她怎不去别处买那八九百符钱的煞晶呢？何苦再这里白费口舌。
“也不瞒你，我这些煞晶乃是家中长辈出手打杀魔头所得。”
“我仅仅将蜕凡层次及以下的煞晶粗粗归拢到一处，也不在乎里边有甚么稀有魔物产出的煞晶，又有哪些可以炼制珍奇丹药，哪些适用于奇异功诀、道法......”
“真没这个功夫去细究太过细微的利益。”
“三千符钱，你若觉得依靠眼力见识能占去便宜，这片煞晶请自取一枚。若是觉得不值，也不强求你买。”
“我出这高价也是为了不被捡去太多便宜。”
“若真是让别人赚取数十倍的利润，此等肥羊摊主事迹在坊市传开。我知道后心里总归有些不爽利。”
一番言语说罢，孟冉自去观览道书，也不去细细体察女子的神情仪态，与之拉扯来回，无形交锋，力图将利益最大化。
他的话已经很真诚了，除却煞晶是他自己的斩获，其他说法都未曾诓人，皆是真情实感。
这边，长裙女子虽然表情控制得很好，可内心却波澜起伏。
别看眼前之人好似出生显贵，来此体验生活，她仿佛遇到了大捞一笔的机会。
可越肥美的猎物越可能是陷阱。
尤其是在鱼龙混杂的西街摊市，骗术可谓层出不穷。
你怎知对面不是装出这等云淡风轻的仪态引你入彀？
这珍奇稀少的煞晶又是否是伪作？
思量许久，任桃几次做出要遗憾离场的姿态，甚至最后一次都走了十来丈，还是没引得孟冉挽留，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最后她还是咬牙取出三枚千符钱——教派发行的符钱有多种，以便携带，递给了孟冉。
随后指向一枚通体褐色，附有云纹的菱形煞晶。
此时她心脏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跳起来，激动非常。
无怪任桃十分紧张，煞晶未曾到手的此刻其实还有着风险。
许多无德厚颜的摊主在察觉摊位上东西的真实价值是会当场翻脸提价的。
譬如此时，孟冉通过神窍不死心感应到眼前之人心跳的厉害，若是愿意，他坐地起价别人也没办法，拿捏的死死的。
甚至他可以先不卖，然后千方百计打听这枚煞晶的真实价值。
好在一切担心之事均未发生，任桃顺利拿到那一枚枯骨鸟的煞晶，胸中重负沉沉落地。
她取出一块丝巾擦了擦白皙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短短一刻钟，仿佛与人斗法交战一场，甚是疲累。
当然，她是在与虚无的对手斗智斗勇。
孟冉看看书，半点没参与刺激的勾心斗角，可是惬意得很。
收得这一枚枯骨鸟煞晶，任桃先是正常地漫步离开，待她离开坊市后，立刻运气掐诀，提速赶往某一处，却是要去验明此物真假。
枯骨鸟乃是浊煞之气长久附着在妖禽骸骨上生出的魔头，能在长天久居。
蜕凡、开脉的修士飞遁之能本就薄弱，何况在幽阴地穴，天穹更是危险异常，这等境界的修行人根本不够看。
偶有幸运者取得一二枚枯骨鸟煞晶，也都是些难以复制的局面。
如二鸟相争，一鸟重伤坠地；又如入山间深洞，内藏寿尽魔头的遗骸......
真想要有把握地获得此物，非得炼煞层次及以上的大修士——对山野散修来说，亲自出手，方有把握击毙这等擅于空中飞遁的魔头。
而且此间还有碍难，枯骨鸟数目不多，炼煞修士能杀之，但想找到此类魔头还要耗时良久。
在地穴范围内的天穹长久飞遁，遭遇危机的可能会攀升，对炼煞层次的修行人来讲很是不值。
而这枯骨鸟煞晶偏生在一些珍奇丹方、飞遁法器祭炼、道术修行中有难以替代的作用。
来源稀少加之用处繁多，造就了此物的高价。
五六千枚符钱都是寻常，遇到着急寻找此物之人，七八千钱也不是不可能。
从此处看，任桃倒是真的赚翻了。
唉，世事难料！
好好的逛坊市，半点漏没捡，自己倒是被别人捡了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