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起棺
未时二刻(下午一点半),天空灰蒙蒙的,一处树木稀疏略感破败的郊外,十来个穿着粗布短褐的汉子站立在打伞的富态中年人身后,他们对面是一个头戴九阳巾,身披明黄道袍的一眉道士。
任老爷左手持着烟斗,右手负在背后,说道:“家父的坟就在此处了。”
“也不知为何,虽说把先人葬在风水宝地,但这二十年来生意反倒是不景气了。”
任发脸上有些感慨之色,跟九叔说起现在的生意是如何难做,不久前又在哪儿亏了一笔,好像不急着起棺。
九叔倒是不耐挺这些生意场的事,他只问了任发之父当年是如何下葬的,那风水先生又有什么嘱咐。任发对这些也都一一作答。
听罢,九叔略作思索,又去坟前和周边看了看,得到结论。
“任老太爷的葬法不对,未得宝地福泽,反倒养出尸气来。若是不管,不用多少时日便会化僵,到时它的至亲之人可就要遭殃了!让你二十年后来起棺,看来那个风水先生还有点良心。”
一番安排后,任老爷身后的壮年后生们把棺材给起了出来。
掀开棺盖,一股腐臭的气味散开,众人不禁捂着鼻子退了几步。
只有九叔不但不退后,反而往前几步。
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皱眉说道:“果然,肉身不腐气未散。任老爷,还是把老太爷火化了吧。”
九叔此言其实有几分试探,先前孟冉曾提醒他要小心任老太爷的尸身,如果尸身这样简单就被火化了,那许多猜测都要推倒重来。
可若是好说歹说,任发都不愿火化尸身,那么幕后之人的部分手段应该就出在这具尸体上。
果不其然,不论九叔怎样劝告,任发仍坚持要保留他父亲的尸体重新下葬,说是先父生前怕火,后辈将其火化未免太过不孝。
若是不曾知道任家有猫腻,九叔对此也不作他想,现在么,何其可笑的借口!
心中更确定了任发有问题,但九叔脸上也没有露出异样,大家都是老狐狸嘛,表演的功夫都精湛极了。
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九叔皱着眉头道:“任老爷,实话说你父亲的尸身有可能会化僵,拖得越久可能越大。”
“这样吧,任老爷你先差人把棺材抬回家中,然后尽快买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我随后让两个徒弟给棺材弹上墨斗线,然后贴一道镇尸符,这样风险就非常小了。”
听得此言,任发先是点头,但随后又有几分担忧。
“九叔,那墨斗线和镇尸符真能保我平安吗?”
“不敢说十成十,但几乎不会出问题,你且宽心。”
“这...要不我让后生把棺木抬到义庄,九叔你先照看着?”
“放心,钱不是问题,我出这个数,仅仅是照看棺木的钱,看风水和下葬另算。”
说着任发用他粗短的手指比划出一个五。
九叔见了顿时心领神会,笑着颔首。
于是一行人抬着棺木,慢悠悠往义庄方向走去。
......
义庄,停尸间。
孟冉忙着在各处藏符,他打算勾连出一片符阵,营造场地优势。
上午见了送出槐阴纳魄令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义庄,继续糟蹋九叔的库藏。
好不容易又绘出一叠道符,又要去布置停尸之处。
贴符也不是简单的事,首先符不能贴的太显眼,不然会引得他人警惕。
其次,符与符之间的位置关系也有讲究。
安排得好,各类道符的功用可充分发挥。
要是布置不够合理,运气好仅是符阵的效用有所削减。
运气不佳的话,符纸冲突之下,甚至会出现巨大破绽,等同做无用功。
由于以上原因,贴符这件事就不能假手他人,只能由孟冉亲自上。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说符阵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么,其实是些夸张。孟冉不修符道,在内行之士面前,若是称这些布置为符阵,怕是会被嘲笑得抬不起头。
这里布下的所谓“符阵”,作用也不花里胡哨,就一点——抑制尸煞的扩散与爆发。
孟冉虽是一番辛劳,但停尸间这处布置可能并不会起到作用。如果尸煞不在这里爆发,那这里的“符阵”便全然无用。
但依他与九叔的考虑,幕后之人的手段多半落在任老太爷的尸身上,尸煞在其上爆发着实有不小可能。
何况,孟冉听得黑手谋划着以任老太爷尸体来袭杀九叔,那把棺木停在义庄的停尸间不是再方便不过了吗?
孟冉在停尸间布置的抑制尸煞爆发的手段最为强力,他在任宅周边各处按下的香火铜钱效果比之要差了不止一筹。
至于整个义庄,就由九叔自己来操心,孟冉也没过问,九叔的能力他还是放心的。毕竟按常理来说,此试炼世界轮回士们的终极大腿就是九叔了。
虽然孟冉的插入拔高了整体的难度,但九叔依然是强大的依仗。
完成工作后,孟冉到了义庄的客房休息,并隐隐关注着不远处的停尸间。
离镇中心不远的一间庭院里,薛青身影起伏,带着单刀游走。一招一式虽是十分滞涩,但总算也有了一点样子。旁边的短须劲装老者坐在一条长凳上,不时出言指点几句,气急时还喝骂了几声。
旁边的方力活络着身躯,和一个不知名的青年打在一起。
他双拳缠着白布带,或格挡或躲闪,看样子进退有据,进步着实不小。就是他身体基础不太好,纵然有一些章法,也免不了总被击退打倒。
陈静尚不知在何处,中年妇女李冬梅却是在一边加工着一个实木小圆盾,她想给木盾蒙上一层皮革,好增强些许防御能力。
她学过一点缝纫、制皮的技术,不过要说做盾牌却是没有尝试过。
此时尝试给圆盾蒙上一层皮革也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不是说真有制盾的技术。这玩意儿有没有用还是个未知数。
“胜儿,停一下吧。”劲装老者对着他儿子,也就是与方力对打的青年喊了一声。
“那个小薛,你也别练了。再练明天你们可就要遭罪喽!”
言罢他从屋里拿了一罐药酒,亲自给两人的受击打处与发劲之处涂上。
边涂边说,
“这样子是练不出什么东西的,又想习练身手,又不想吃苦,做梦呢?不过反正钱也给了,我也只能提个醒,具体怎么样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
薛青笑笑不说话,心想:我们要么今天要么明天就会撞上祸事,哪能练得浑身酸痛呢,不过这就不方便透露了。
“有啥可笑的?要我说,虽然你确实挺壮实,可论起练套路的灵性来还不如方力呢。”看不惯薛青装作高深莫测的笑,老者出言打击了一下他。
当众被批,薛青脸色顿时有点垮了,还有些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