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等待
伊恩心里咯噔一下，他怀疑艾尔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但他赶紧拉回了自己过度的担忧和充满不安全感的想象。
他仔细看了一下，她没有什么皮外伤，只是脸上满了尘土，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不用担心，我很好，精神也很好。”艾尔仿佛知道伊恩在担心什么，安慰他道。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儿等。”
“可是，亚瑞他已经……”伊恩回想着当时的场面，那根穿胸而过的尖刺，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
伊恩想着说服艾尔的措辞，这时，他们的通信信道中响起了班叔的声音：“伊恩！艾尔！你们在哪里？”
伊恩说：“我们在，我们在河心岛的魂晶原石这里。”
“什么！你们在岛上！刚刚的地震太强，你们受伤了吗？”班叔焦急地问道。
“没，没有受伤。”伊恩看了一眼艾尔，确实，没有皮外伤，但是，这个状况反而更糟糕。
“那就好！”班叔放心地叹道，“你们回来吗？”
“我觉得，可能需要你们来看看。”伊恩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岛上有一些新的情况。”
“好的！我们这就过去！”班叔说道。
“等等，再带一些饮用水和食物吧……还有毛巾和清洁用品。”伊恩看着艾尔说道，他知道艾尔喜欢干净，他想帮她擦擦脸。
班叔没有多问，说了一声好之后便去行动了。
等班叔和博博赶到岛上，他们两个盯着魂晶原石和晶簇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被震撼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博博瞠目结舌地说：“我这辈子的震惊都留在这座岛上了。”
班叔也说：“这个景象如果拍回去，我估计会有很多国家开始往这里移民。”
但是，当他们看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艾尔时，心中的惊奇都变成了担忧。
班叔拉着伊恩小声地问：“艾尔怎么了？”
伊恩一边拿过饮用水和毛巾，一边皱着眉说：“亚瑞出事了……”
“他出什么事了？他还能出事？”博博带着一丝认真的口吻说，“我觉得谁出事了他都不可能出事。”
伊恩叫来透透，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对班叔和博博说：“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透透便投影出了刚刚那血腥的一幕。
伊恩转过头去，不想再重温那一幕。
另外，他隐约觉得自己之后的“梦境”应该和亚瑞做的事有关，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关窍。而且，眼前有一件更让他担心的事，他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了。
透透很体贴地挑了一个较远的地方给班叔和博博展示，伊恩却还是用身体遮挡住了艾尔的视线，不想让她再受一次刺激。
他用毛巾蘸着水，一点一点把她的脸擦干净，又轻轻地用毛巾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
艾尔没有动，只是手里紧紧地攥着亚瑞的石头项链。
伊恩拿过一瓶水，正犹豫着该怎么让她喝下去。艾尔伸手直接拿了过来，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都很正常，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越担心。
班叔和博博这边，两个人越看越慌，班叔的眉毛拧在一起，博博则用手捂着嘴，让自己不要喊叫出声。
透透的记录放完，班叔不可置信地指着魂晶晶簇，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伊恩看着他的动作，沉默地点了点头。
尘埃落定，亚瑞身死，这就是“钥匙”旅程的结局。
博博摇着头，根本无法接受，他朝晶簇跑了过去。那些锋利的晶簇反射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他快接近边缘的时候，忽然背后一个大力把他拉住。博博回头一看，班叔正薅着自己的衣领，他大声喊道：“你不要命啦！”
班叔眼圈有些红，手上力量大得惊人，像是害怕博博一冲动，做出什么让自己受伤的事。
“我没想干什么，诶！班叔，你快放开我，勒死我了。”博博争闹着说道。
他心里非常不安，好像要用故意的吵闹来发泄。
过了一会，班叔松开了他的领子，跟他一起慢慢走到魂晶晶族边缘。
晶簇像根根锋利的棱锥，手指稍微碰到都很容易被划伤。
博博问班叔：“你看到亚瑞了吗？”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班叔的回答，便转过头去看他。
班叔看上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博博甚至觉得一向红光满面的班叔突然之间衰老了下去。
博博皱着眉，他知道视频是真的，却依然无法接受亚瑞已经离开的事实。
忽然，身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班叔终究还是流下泪来。
博博见状，转过脸去不再看他，让他不会觉得尴尬。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希望等他一抬头的时候，所有人都笑着告诉他，这是他们故意开的玩笑。
可是，这件事情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死亡，博博还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这个话题离自己太远了。他的亲戚不多，有来往的就更少，所以他几乎没有经历过身边人的死亡。
而此时此刻，一个朋友，一个满身是谜，曾经创造过很多奇迹的人竟然说没就没了，这让他不知所措，甚至不知该把情绪安放在何处。
班叔只哭了一会，很快就冷静下来，转身去找伊恩了。
博博站在风里，觉得热也不是，冷也不是，哪里都不对劲，难受极了。
***
艾尔谁的劝也不听，坚持要留在这里守着。
于是班叔、博博和伊恩商定，由伊恩在这里守着，班叔和博博回去通知大家，也带一些露营用具过来。
班叔回去的时候，把噩耗告诉了纳米洛。当时莫桑正好也在飞鸟部落，于是，他们和纳米洛的父亲恩贡一起到岛上来了。
随着他们来的还有村里的长老和好些年轻人。
这些人聚在魂晶晶簇前，瞪着眼睛，拼命地找寻着亚瑞的身影。大家都不愿相信这件事已经发生。
莫桑一脸悲伤，纳米洛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纳米洛的父亲围着魂晶晶簇绕了好几圈，最后，他坐在地上，掏出了许久不抽的烟杆，叼到了嘴上。
但是，他忽然想起，亚瑞治好自己的病之后，认真地劝诫过他，不要让他继续抽了。于是，他把烟杆又拿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独自坐在哀伤中。
伊恩发现只要自己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亚瑞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然后，围绕着这些话，他有无数个问题蹦出来。
虽然亚瑞在死前说了那么多，但是，他想问：亚瑞，你来真的就是为了这些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他发现这些问题无解，只能暂时放下，。
他支好了班叔带过来的帐篷，拉着艾尔坐在里面。
如果没人打扰，艾尔就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过，还好的是，吃饭的时候，让她吃就吃，让她喝就喝，除了一直不愿意离开，她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的。
期间，纳米洛的父亲来和艾尔谈了几句，他提到亚瑞曾经说过的要离开，艾尔还回应了几句。
很快一天过去了，晚上的时候伊恩陪着艾尔住在岛上。
夜深了，他辗转反侧，无法安睡，他情愿艾尔大哭一阵，这样也能让情绪发泄，可她一直很平静，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于是，他走出一段距离，在林间开启了和班叔的全系视频通话，他想跟班叔商量商量，看明天怎么把艾尔带回去。
这么晚了，班叔也很快回应了通话申请，他的身形被投影了出来。
班叔周身散发着一种凄凉的气息，胡子都没刮，这会儿看他的脸格外沧桑。
他听了伊恩的话之后，劝他说：“艾尔这孩子容易动感情，我觉得不要勉强了，让她跟这儿待会，咱们都在，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她……”伊恩一筹莫展，“她一直说亚瑞会回来，我担心她的精神。”
伊恩觉得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糟糕透了。
班叔沉思了一会，说道：“亚瑞和灵境有脱不开的关系，她对这件事的反应大过旁人，可能也有这个原因。我们姑且就再等几天，如果不行，再把她带回去。”
伊恩无可奈何，只能说好。
在结束通话前，班叔欲言又止，伊恩见状，直言道：“班叔，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班叔犹犹豫豫地说：“我是说可能，如果……亚瑞你也知道，他总是能做到出乎人意料的事来，有没有可能……他真的会回来？”
伊恩瞪大眼睛，想到的是：不会疯狂会传染吧！
看着伊恩的表情，班叔好像也底气不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飞鸟部落和猛兽部落有更多的人来到了岛上，他们有人在魂晶晶簇前挖了一些坑，其他人把一些树木的种子放了进去。
这是当地人纪念死者的方式。
众人走了之后，纳米洛的父亲走了过来，坐在艾尔身边。
艾尔看上去和昨天一样，静静地盯着魂晶原石。
很久之后，纳米洛的父亲慢慢地说：“孩子，他走了。”
艾尔没有反应。
他继续说：“我也很想他。”
艾尔低下了头。
“他说过他会离开的，”纳米洛的父亲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想让他当我们村的村长，但是他拒绝了。他当时说，他离开了会对我们更有益处。”
艾尔眼中没有光彩，但却把头转了过去。
“我一开始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合计着，他走了，怎么能有好处呢。直到我看了你们那小圆球里的画。”村长继续说，“我知道他和咱们不一样，他是有大能力的人，可能能力再大，也总有对他来说很难的挑战，也不能保证一直活着吧……”
“不对。”沉默的艾尔突然说道。
纳米洛的父亲一惊，不过很高兴艾尔有了些反应。
“他不会死的。”艾尔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