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林间奇族

从密林中一共走出七、八人，他们头不高，有着小麦色的皮肤，每个人头发长短不一，有人剃得连青皮都看得见，有的人却披散着一头长发。他们穿着清凉的皮质衣裤，每个人肩上都扛着几根用树枝削成的长矛。他们虽然没有孔武有力的魁梧身材，但是，每个人都肌肉精悍，身姿矫健。

这几个人一出现，刚刚攻击鸟群的几只野兽迅速跑回了他们身边，大猫们发出低低的呼噜声，用脑袋蹭着他们的手掌或大腿，好像做了好事向父母要奖励的孩子。

为首的一个人大约二十多岁，他冲着艾尔一行人吹了一声口哨。

艾尔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班叔把枪收在一边，慢慢地走过去。他看对方没什么敌意，也回应地吹了一声口哨。这下，那几只大猫却跳到了主人身前，伏低了身体，谨慎地审视着陌生人。

为首的人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又说了几句艾尔他们听不懂的话。身后的人好像做了些什么，然后，几只大猫在后者的安抚中冷静了下来。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艾尔很清楚。她小声地跟大家说：“他们几个，全是动物共感者。”

动物共感——通过魂晶共鸣而被激发出的能力之一，动物共感者在进行共鸣时能够博得面前动物的好感和信任，让动物把自己当作值得信任的狩猎伙伴。更重要的是，这种共感会带来人和动物在情感、意识上的互通，如果不是违背动物本性，它们能够根据人的意识去完成给予它们的指示。而动物的智商越高，能完成的动作复杂度就越高。

通常，动物共感者会选择一只动物长期作自己的友伴，两人通过长期生活与情感共通而结下深厚的情谊，这样的动物友伴不但会成为动物共感者忠实的朋友和护卫，甚至能够提供左膀右臂一般的帮助。

这个时候，透透从艾尔的口袋里飘了出来，它的出现立刻吸引了那几个人的注意，随后，透透用星际通用语说了句“你好”。

可预料地，对方没有听懂。紧接着，透透开始更换各种语言重复这句最初的问候。

艾尔心中一阵窃喜，西门导师专注的研究是什么，不正是人类古文明吗！透透的语料库非常丰富，如果刚好能有这几个人的语言，甚至哪怕是相近的语言，他们也能交流了！否则，异星语言不通，又面对截然不同的族群，这太容易因为文化冲突而造成误会了。

艾尔一行人听着透透不断切换语言，少说也换了将近40种了，但是，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对这个会发声还会浮空的小球兴趣浓厚，其中一个人甚至用长矛柄敲了敲透透。

透透依然没有放弃，就这样，它又说了一阵子。艾尔发誓，此时此刻是她听过语言最多的时候了，而且，保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后也肯定不会听到这么丰富的语言了。

最后，透透垂头丧气地飞了回来，跟大家说：“不行，我的语料库中没有和他们相匹配的。”

这时，那个为首的青年走过来跟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话，然后，又生气地指了指巨鸟飞走的方向。

伊恩跟大家说：“他们对咱们没有敌意，但是，他们心里有一种‘义愤’情绪，不过，看起来也不是针对咱们的。”

那个青年又说了几乎话，然后往密林里走了两步，并示意他们跟着一起来。

大家对望了一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们对刚刚抓走亚瑞的人是谁也毫无头绪，跟着本地人应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于是，他们四个不再犹豫，亦步亦趋地走进了雨林。

往雨林里稍微走了一段距离，大家很快便觉得周围闷热了起来。繁盛的枝叶遮蔽着野径小路，头上是粗壮的枝干和垂落下来的弃根。在满眼油亮的绿色中，奇形怪状的花朵们色泽更是浓艳欲滴。它们巨大的花冠里，花蕊随着飞过的昆虫微微轻颤，散发着阵阵馥郁沁香。

这几个人走起路来快捷如风，更不用说本就生长在这环境中的野兽友伴了。它们隐没在密林中，如果不发出声音，根本分辨不出它们的位置。艾尔他们如果不是因为皮肤护甲能够快速排汗，控制身体温度，估计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连班叔也忍不住感慨地说：“这都赶上野战军的训练了！”

艾尔已经完全失去方向感，只能靠智能设备来定位，他们现在距离河边有相当的距离，七绕八绕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村寨出现在他们眼前。

村子里的房屋结构简单，是用附近可见的树木和枝叶搭建而成的。这几个本地人一到村子口便高兴地叫了起来，里面很快有人聚了过来，他们一边听这几个年轻人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个外来者。

透透飘了出来，对大家说：“如果我能收集到更多语言实例，我想也许能把他们的语义解析出来。不过，我不确定他们的语言本身和我已知的语言体系之间有多大差异，所以，时间上不好说。”

大家没有任何意见，现在也只有这么办了。

为首的青年人一到村子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现在他又匆匆跑回来，对艾尔他们说了一串话。

艾尔愁眉不展：不行，还是完全听不懂。

不过，还好这个人做出了手势，示意他们跟自己来。他们穿过村子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手里的活计，盯着他们看。

他们走过一个大屋，然后朝着村子边缘的方向走去。艾尔一边走一边看，村子里有人在劳作，有人在照看牲畜，有人提着水桶，还有人在田里耕种。她注意到，村子里几乎看不到老年人，而年轻人都拿着武器。他们无论男女，很多人都有动物友伴，大家和动物非常地亲近。

这个年轻人把他们带到一个看上去有些老旧的房子面前。

艾尔觉得这间房子肯定有年头了，因为它几乎被藤蔓植物掩埋，盘曲缠绕的柔软藤蔓像融化的蜡一样“浇”在房子上。藤蔓的颜色看上去像血肉一样，发着淡红色。不但屋子被藤蔓覆盖，就连附近的地面上也铺满了这种植物。

年轻人在门外恭敬地敲了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戴着木质面具的女孩探出头来。那个面具比女孩的脸大很多，上面用鲜艳的颜色画着醒目的五官。她看到艾尔他们之后，把门打得更大了，把他们让了进来。

门全打开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门后还有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也戴着同样的面具。看她们俩的体型，两人应该年纪不大，但是这一摸一样的面具和装束，让人很难区分她们谁是谁。

艾尔刚一进门就感到浓烈的药味混合着不知名的花朵芳香扑面而来，她不禁皱了皱鼻子。伊恩用前臂暗暗地在她身后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艾尔转头，看到了伊恩眼中的关切。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间屋子不小，乱七八糟地放着不少物件，有一位老妇人坐在房间深处。这位老妇人也带着面具，花纹比开门的女孩带的要复杂一些。她穿着磨破边的皮质长袍，头上戴着鲜艳的羽毛做的装饰，身上则戴满了用绳子串成的各种手镯和饰物，露出的皮肤上也尽是花纹，只是不知是纹身还是用某种植物的汁液画上去的。

这位老妇人开口跟领他们来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她的声音嘶哑，像是用砂纸打磨过嗓子。这个年轻人也回复了几句，然后他们都看向了艾尔等人。

博博在一边小声地说：“咱们是不是得说点什么？”

艾尔看着他，忽然来了灵感。她指向天空，然后作出振翅状，努力传达“飞行”这个概念。

但是，老妇人、带面具的女孩们和这个年轻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艾尔再接再厉，拉上了博博一起。他们俩努力表演出了人被巨鸟带走的场景，然后摊开双手，做疑问状——她想知道亚瑞被巨鸟带去了哪里，不知道这个部落的人有没有线索。

这时，老妇人点了点头，然后用很严肃的语气说了几个词。说完这几个词之后，旁边的年轻人露出了充满仇恨的表情。他跟艾尔几个人用恶狠狠的语气说了一串话，最后晃了晃长矛，作出一个戳刺的动作。

艾尔他们面面相觑，大家都在费劲地猜测对方的意思。

博博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借对方的长矛。这个年轻人把长矛交到了他手里，然后，博博跟艾尔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合力上演了一幕用长矛刺巨鸟的画面。

对方看了之后，重重地点点头，然后，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了好些话，最后他拍着博博的肩膀，同时伸出三根手指。

博博强颜欢笑般地给了对方一个理解的微笑，然后转头跟大家说：“这‘三’又是什么意思，我不行了，完全猜不出来，语言不通，死路一条！”

最后，大家从老妇人的屋子出来之后，感觉精疲力竭，一方面是林间气候和今天的经历导致，另一方面，语言不通的感觉太痛苦了，仿佛一切交流都撞在了墙上。

这时，那个年轻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拿起旁边的一个碗，做了一个吃的动作——还好，这个动作不难猜，看来对方是要留他们吃饭了。

大家点着头，跟着他往村子中心走。

班叔一边走一边问大家：“打算怎么办？咱们留下？”

伊恩说：“我探查了一下，他们对咱们确实没有敌意，不过，刚刚屋里的老妇人要明显比其他人更谨慎。”

博博说：“我看她在这里的地位应该很高，也许是村长吧。我在这村子里都还没见过什么老年人，可能人家见多识广，比其他小年轻自然要谨慎，不会随便什么人就信。”

艾尔说：“你也注意到了，这个村里都没有什么老年人！”

班叔回想着过去，说道：“我之前见过类似的情况。那时候我们部队参加了一个国际救援项目，去了一个刚刚经历完内战的国家。”

那些不快的场景让班叔皱了皱眉，他接着说道：“当地的民生水平不知道倒退了多少年，因为战乱，老年人很难活下来，我在大街上已经很难看到50多岁的人了。”

战争的危害在身体条件更脆弱的群体中格外明显，首当其冲的便是老人和孩童。不过，只要环境稳定下来，年轻人重新开始生活，孩子的数量会首先增长上来，而眼前这个村子的情况和班叔彼时经历过的如出一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