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叮痕
伊恩和简医生昨天就提取了尸体的组织液和一些切片，有一些化验已经有了结果。但是，从结果来看，除了不断纤维化的器官，其它迹象都很正常。
伊恩一筹莫展，于是，只能再回到尸体的检查上来。检验尸体是一个细致活儿，很可能蛛丝马迹的发现就能改变整个推论。
“尸体自己会说话，可能比活着的时候说得还多。”这句话是内监总管开始给他们做法医培训的时候说过的话。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开始剔去死者头发。
这些死者的头部没有外伤，鼻腔和耳道更没有血性分泌物，他之前也用手挤压、触摸过颅骨，当时判定没有问题，所以就没有把死者的头发剃掉进行检查。
可是现在除了这些被遮挡的部位之外，其它地方都已经被仔细检查过了。任何方向都没有进展之际，伊恩索性决定再查得更彻底一点。
剃掉头发之后，死者完好无损的头部样貌呈现在伊恩眼前。
他仔细地观察了起来，忽然，伊恩在死者左耳斜下方，发际线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红肿痕迹。
这个痕迹非常小，甚至周围的皮肤都没有隆起，依旧平滑。如果不是剔去了头发，这么小的一个伤口根本不可能让人发现。
这是被什么叮了吗？可是，能进行星际航行的船只，怎么可能放小虫子进来？
太空射线会导致基因变异，这种变异尽管微小，但是对微型生物来说影响就很大了，而且没有人能完全预估基因变异对微型生物造成的影响。因此，为了隔绝各星球之间可能出现的物种入侵或混乱，飞船在起飞之前都会进行生物检测，船舱里是根本不可能混入能叮人的虫子的。
正在这时，忙完外面事务的简医生回来了。她穿戴着防护服，正走进解刨室。
伊恩对她说：“简医生，你看这里。”
伊恩将叮痕指给她看：“您在其它尸体上发现过吗？”
简医生仔细地看了看，说：“我之前没有注意到，保险起见，咱们再检查一遍吧。”
于是，他们又在所有的尸体上努力地寻找叮痕。这个工作枯燥又无聊，需要的是细致入微的观察、严谨的态度和决心。
一共14具尸体，前些天去世的人身上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叮痕，但是，他们在前天去世的八个人中，找到三个人有这样的叮痕，另外两人身上也有，只是痕迹已经淡得快要消失了。
伊恩和简医生对视一眼，尸体的纤维化空洞、体虚乏力的症状还有叮痕，答案呼之欲出了！
伊恩叫博博和艾尔到底舱诊疗室来，但是没有跟他们说明原因，他们两人也会意地没有声张。
伊恩把现阶段的发现向他们做了解说，关于变异的器官，他只给他们看了泡在收纳容器里等着做化验的。饶是如此，两个人还是吓得不轻。
博博吐着舌头道：“你让我晚饭还怎么吃？”
伊恩继续问他说：“我想问的是，透透有没有可能帮助进行人体扫描，来发现叮痕？或者，它有没有可能捕捉到小虫子什么的？”
博博仔细想了想，然后说：“不行。可以试试。”
他分别回答了伊恩的两个问题。
“我刚才看了叮痕，分辨起来需要对它的图像处理模块进行升级，毕竟它是用来处理文明、遗迹的设备，虽然都涉及图像处理，但是，调用的模块不一样，如果要来分辨人体的，可能我需要编写、开发一个，可现在时间太有限了。”博博解释道，“但是，如果只是增加扫描的精度，这个快！我可以做一个调整，然后让透透在全船进行搜索和侦查。”
简医生说：“那就麻烦你了，这很重要。”
然后她转头对伊恩说：“接下来，咱们先去查看潜在患者身上有没有叮痕吧。”
艾尔和博博刚要离开，伊恩赶忙叫住他们：“你们俩也检查一下吧，以防万一。”
艾尔说：“我？我的体重还差得好远呢……”她的话没说完，看到伊恩眼中满是关切，于是改了口：“好吧。”
伊恩这才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底层客舱两个房间里，艾尔和博博分别做着检查。艾尔很快就做完了，她跟简医生说要尽快去通知名单上的潜在患者，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另一边，博博脱了上衣之后，伊恩吸了一口气。博博有些紧张，但是寻思着，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叮痕了呀。
只听伊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博博，你后背上长了不少青春痘呀。”
博博：……
“电子护目镜帮不上忙了，我只能靠肉眼了。”伊恩实事求是地说。电子护目镜本来已经调好了参数，在发现类似叮痕的图形时会显示一个聚焦的小方块，但是，青春痘的痕迹显然也被算为叮痕了。
博博：……半句反驳的话都找不着。
如果是平时，这不是问题，但是，现在是找叮痕，这就很吓人了。
还好，检查完之后，博博平安无事。
博博一边穿衣服一边有些欲言又止，伊恩看出了他的心思，体贴地问道：“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
博博张了张嘴，思考了一下，像是攒够了勇气才把堵在心里的话吐出来：“我在担心班叔，按照体重，之后的16个患者中，会轮到他。”
伊恩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安慰博博，两人相对无言。这件事他也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当时大家手里都有紧迫的事在忙，还可以用“也许有新的发现”来推开这个不安，但是，随时时间的迫近，这个事实避无可避，他们必须做好准备面对最坏的结果。
伊恩先开了口：“我去通知班叔过来吧。”
博博在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
艾尔回到VIP客舱区去找玛莎，米迦勒和她待在一起“看孩子”。艾尔看到米迦勒一脸平静、幸福的样子，真心不想破坏这么和谐的画面。
米迦勒看到艾尔，第一句话就问：“鲍威？”
这几天但凡有事，都是艾尔去找玛莎，玛莎找米迦勒，米迦勒再找鲍威，顺带跟着一个爱凑热闹的阿莱斯。所以，米迦勒看到她来，直接就问了。
艾尔点点头，等鲍威来了之后，艾尔把他们今天的发现都和盘托出，在场的人无一不大惊失色。
“我看你们团里有几个人也在列表上，我想，还是赶快请他们去找医生做检查吧。”艾尔说道。
鲍威严肃地说：“那这个事情得赶快了。你说可能是能叮人的虫子，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艾尔皱着眉说：“医生们也没法得出更精确的结论了。”
鲍威爽快地说：“那行，无论是空中飞的、地上爬的，我们来分工，然后多留意黑暗的角落。我们里面有几个速度共鸣者，就算虫子跑得再快，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艾尔说：“太好了！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也应该通知船员，叫上他们的人一起找。”
鲍威当下就决定去找船长。
艾尔总觉得，船长和大副对疫情的态度消极，不过，在这么强有力的证据面前，应该能拿出行动力了吧？
在船长室，鲍威把正吃饭吃到一半的船长叫了来，船长赶快让人去叫大副。大家也都知道真正拿主意的是斯利克，索性等他到了才开始谈。
艾尔把跟鲍威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而且还强迫对方观看变异器官的全息投影。在场的船员和船长看到像巨大的多孔海绵一样的器官之后，全都吐了，这个场景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多年的心理阴影。
有了解刨出的器官的震慑，再让他们接受船上可能遭到了不明生物的侵袭就容易多了。
船长难得地表现出一丝决断力——立刻开始寻找叮人的虫子，并让所有人配合医生的检查。艾尔觉得，如果是简医生在这里，他恨不得当场就脱衣服，让他们检查身上有没有叮痕。
其他船员再也没有之前推三阻四的样子，无论他们提什么要求都愿意积极协助。
他们迅速分成了小队，负责搜索船上的不同区域。鲍威这边的人也立刻找来了名单上的16个人，统一去做检查。
***
伊恩请班叔来检查之后，过了好久，他才姗姗来迟。
博博一直在等他，有些责怪意味地问道：“班叔，怎么这么晚才来？”
班叔一边抹汗一边高兴地说：“今天的进展比较顺利，我看还差一点就修完了，弄好了我才来的。哈哈哈！小蜂鸟修好了！”
班叔的眼中闪着光，博博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用完全不配套的表情恭喜道：“奥，那真是一个大好消息呀。”
“你不高兴吗？哈哈哈。”班叔打趣着，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在他前面还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待检查，于是他和博博坐在一起。
等着等着，他打了一个大哈气，甚至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自言自语道：“人老了，熬不了夜了。”
博博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
班叔凑过去，看着他投影出的屏幕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区域扫描？”
“嗯。”博博答道。
透透已经扫描了很多区域，甚至是排气管道等人不方便进去的地方，但是，直到现在，一无所获。不安的情绪在博博心中升起，他隐约猜想到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他不愿意多想的可能。
终于轮到班叔去做检查了，博博眼睛一眨不眨，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班叔走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