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寇蛛

最后大家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但是，这丝毫没有阻挡他们去泡温泉的热情。伊恩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准备，就不去温泉了，于是跟他们道别之后就回房去了。

博博回去之后差点趴在床上睡着了，他隐约记得班叔出去的时候叫了自己一声，然后自己好像答了一句什么。

不行！泡温泉的机会太难得了！不能浪费！他如此想道。于是，甩了甩头，强撑过困劲儿，赶紧起身朝公共浴室走去。

一串昏黄的地灯引着他来到温泉大厅，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淡黄色的原木地板隐藏在氤氲的水汽中，一排台阶皆是圆圆的青石，窗外是逼真的雪山投影，仿若飞雪在侧。

隔着水雾，他发现偌大的厅堂另一头的池子中有一个人，正是班叔。博博开心地跑了过去，一下子跳进了温泉里。结果，下一秒就被烫得跳了出来！

“啊！烫死我了！”博博叫着。

班叔大笑，说：“别急呀，你先去旁边冲一冲热水，然后，慢慢习惯了温度再进来。”

这个时候博博才注意到，看似淡定的班叔上半身也已经被烫成熟虾色了。博博拒绝再作涮锅食材，他看外面还有露天温泉池，于是就跑到那里去了。

千年山的店主果然斥资不菲，这里的环境模拟和通常所见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博博刚刚来到室外，“天空”就开始飘起雪花来。

他泡在池子里，被温暖的水包围，四肢百骸都舒展了开来，这几日的疲惫瞬间就得到了缓解。他享受地把头向后仰去，靠在青石台阶上。

忽然他想到，这么好的环境，要不干脆再去叫一次伊恩吧。人都已经在海盗船了，再忙也不差这个时间。

其实，博博心里还在盘算着，这应该是个好机会，一来可以缓解当时在小蜂鸟上对方发现自己对他有所怀疑时的尴尬；二来，泡温泉确实太舒服了。

想及此，博博站起身来，想要去找他。

可是，他刹那间反应过来一件事：伊恩为什么不去泡温泉？这里是一个公共沐浴区，就算有条毛巾，但大家几乎也算无遮无拦了，而他是一介宦官……

“诶！笨死你！怎么把这个忘了……”博博自言自语地嘀咕道，然后，坐回了池子里。

不过，一直自诩为天才并在心底平静接受这个事实的博博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是情有可原的：你看，伊恩让人觉得值得信赖；为人嘛，言而有信；工作上，也很优秀啦，可以说是材优干济；而且，最关键的，他的心绪共鸣能力很强，但是，从来不滥用。

博博思来想去，最终下了结论：他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了。

思路一转，他又想到了艾尔身上：艾尔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监察官也负责打理圣女的日常生活，他们是宦官，就算和艾尔同住一个房间也没问题，但是，艾尔一直以来也是把他当成普通的男性来对待。

“唉……”博博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往水里埋了埋。

泡温泉如果再加上第二天能睡一个懒觉，那就是星际航行中绝佳的享受了，不过，昨天班叔一路记录下了不少想去的店铺，加之伊恩今天要离开，去中圈见朋友，所以，他们都没有睡懒觉，一早就在餐厅集合了。

伊恩一边吃早餐一边对班叔说：“我刚刚问了登陆海盗船的方法，如果不是他们的特殊会员，只能不定期从几个跨星系的黑帮中获得坐标。和那些人打交道太令人头疼了，等我见到那位中圈的朋友，再问问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说不定，能多预备一条退路。”

班叔点了点头，说：“我估计可能会很困难，不要勉强。”

艾尔、班叔和博博本想送伊恩去见朋友，但是，他们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要让中圈的人见到艾尔的好。

没有办法，他们今天早上只能分头行动了。

伊恩临走前说：“我应该在中圈住一晚就回来，我的设备需要寄存，没法带进去，如果你们有事，就先给我留言吧，我拿到设备之后会在第一时间查看的。”

然后他看向班叔，没有多说，班叔就回答道：“你放心吧，这两个孩子和这个婴儿，我会看好的。”

伊恩点了点头，跟大家道了别。

他走出门的时候，透过大门的倒影深深地看了艾尔一眼，倒影中，艾尔也正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

海盗船很大，也有很多交通工具可以搭乘，但是，伊恩还是选择自己走过去。他也想在路上更多看看海盗船，让自己更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人。

去空港的路离闹市区越来越远，当周围的人再次变得稀少起来时，地面上开始出现严丝合缝的高速发射道——这是给短距离浮空飞行器预备的。在发射道的尽头是一个用同样材料砌成的大门，门上闪着蓝光，像是某种信号灯。

四下无人，看来从外圈去中圈的人并不多，伊恩想着。

等人的空档，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这位几年没见的“前同事”。发来信息的人叫“寇蛛”，这是她现在的称号，而不是真名。

她是波洛涅斯本地人，出身普通，不过，家庭美满，生活平稳。

当年，她的家人看到从小一直很优秀的女儿成为内阁大臣的秘书时，都非常高兴。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份工作足够光鲜，也足够稳定。

但是，他们不了解的是，表面四平八稳的乖乖女却不甘于这平凡的生活，而是向往能够施展自己意志的天地。

很快，寇蛛就成为内阁大臣的亲信，大臣也把一些不方便外人做的事情交给她。而她和伊恩的第一次相遇，正是因着一个共同的任务。

当年，波洛涅斯先帝图拉斯·卡斯莱特去世，芬索·卡斯莱特在军队的拥护下登基。其他皇室成员虽然在明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却始终没有放弃在暗中角力。

那个时候，内监总管要协助这位内阁大臣去给一位皇室成员的“意外事件”善后，内监总管这边派出了伊恩。

当年的寇蛛正是年轻气盛、冲劲十足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这个15岁少年感到自己被轻视了，心想，内监总管是不是因为看自己年轻、资历浅，就随便派一个人来打发自己。

不过，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寇蛛没有时间去向上级反馈这个问题，而是硬着头皮和伊恩一起出任务了。

等任务结束，她对伊恩的观念已经被完全反转了。对方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周全，以及心绪共鸣的能力都让她深深信服。

之后，他们又因为工作有过几次合作，两个人也越来越了解彼此，他们都认可对方的观念和做事方式，这么一来二去，就成了很好的合作伙伴。无论后来工作岗位怎么换，他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

再后来，寇蛛离开了波洛涅斯，去到星域内的其它国家。他们这些年虽然很少见面，但是，也会偶尔商量一些不方便对周围人言道的事情。

因为和自己的利益不相关，反而让他们的对话可以少一些顾虑和限制，能够谈得更深入。外加，寇蛛非常知进退，从来不会问出让伊恩觉得难办的问题。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十分融洽。

伊恩这两年很少收到寇蛛的信息，等再一联系，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在海盗船上了。

伊恩有点感慨人生际遇和世事变迁。

他正想着，不一会，一辆悬浮飞行器抵达了大门边。飞行器两侧的门打开，走出两个荷枪实弹的人。随后，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内搭绛紫色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长发乌黑，眉眼深沉，整个人透着一种理性的优雅和性感的冷艳。这样的人，光是看着，就会感受到她身上成熟的魅力，并会被那一抹神秘的气质所吸引。

伊恩走了过去，望着她，微笑着伸出手说：“好久不见了。”

对方大方地握着他的手，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说道：“好久不见呀，伊恩。”

寇蛛问了伊恩一路的行程，以及为什么被逼到如此紧急的地步。伊恩只说，出行匆忙，准备的有限，自己没能把国王贾登派出来的尾巴甩掉。

寇蛛适时地没有再问下去，她很清楚地把握了两人之间的界限，因此，她的关心并没有让伊恩产生被刨根问底的压力。

她一向进退有度，和以前一样。伊恩想着。

接着，寇蛛说：“跟着你来的还有其他人吧，不好意思，中圈不能随便带人来。不过，等你看了之后，如果觉得他们有谁适合来参观，到时我再提交申请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伊恩答道，他顺着寇蛛的话问：“你之前说海盗船分外圈、中圈跟核心区，具体有什么区别？”

寇蛛没有丝毫避讳地说：“外圈嘛，不过是一些小生意，船长懒得管，他们交税就行了。”

伊恩无奈地笑道，可没人管毒品叫小生意。

寇蛛接着说：“中圈处理一些大买卖，来交易的多是各国上层人士。因为中圈不会让访客的任何信息被记录下来，所以是一个很安全的平台，因此，不少做情报生意的人也愿意来。不过，能进来的人，要么资产达到一定数额，要么握有相当程度的实权，然后，通过会员推荐，过了审核之后，再缴纳一笔很客观的会费就可以了。“

伊恩问道：“如果这是进中圈的标准，那么，核心区呢？”

寇蛛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说：“那是高度戒备的心脏地带，连我也没有去过。”

伊恩略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飞行器没有走多远就在一个安全检查站停了下来。与其说是检查站，不如说这座建筑物更像一座堡垒。上面架着数台轻型激光炮和至少两台重型激光炮。

伊恩觉得这个配备有些夸张，于是问道：“经常有人靠武力突破进中圈吗？”

寇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意地说：“嗯，一开始有。”

伊恩看了她一眼，示意：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寇蛛答道。

你看，多么清晰易懂的答案。

他们走进检查站，空旷的大厅里整齐有序地陈列着一排检测仪器。

寇蛛说：“中圈禁止一切带有记录功能的设备，所以，你的东西只能先寄存在这了，不好意思呀。”

伊恩表示理解，然后问道：“那么，从来没有人带进去过吗？”

寇蛛说：“曾经有人在人工器官里藏了微型摄像机，想到了里面再取出来，不过，在检查站就被拦下了，而且，那个人也被永远禁止进入中圈。”

真是别想蒙混过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