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阳
丑时。
只要不见太阳，桐谷必有雾。
昭允牵着段天遥的手，俩人一前一后地向谷口走去。
“其实允儿......”
昭允觉察到段天遥情绪不对，停下了脚步，问：“怎么了？”
“我不害怕带你一起离开，我害怕的是你会后悔。如果有一天，你对我说：天遥，如果当初我没和你一起走该多好，那样的话来，这样的话来......我宁愿现在就和你分开。”
段天遥看起来很难过，他从知道自己家族和昭焱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后，就开始整个人都是负情绪。
“怎么会？”昭允牵着段天遥继续走。
“可是昨晚，你自己说的，如果你走烦了，你就自己回桐谷。”
“那你就当我失言行不行？别墨迹，我们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段地界，不能被我爹爹派人把我们追回来了。”
“但是，我真的没想好要去哪里......”原本只有他自己的话，只要不是桐谷或者河源，去哪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还是女孩子，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这走了一路你没听见钱响吗？”昭允拍了拍胸脯，“三大袋子，想去哪不行？”
昭允说完还是有点心虚，钱是从她娘的衣柜里偷的，总共才五袋，她拿走了三袋，真不孝顺.....现下，昭允只要一幻想慕容卿第二天早晨醒来以后，发现钱没了大半女儿也没了，只剩下一封写着五个大字“我走了勿念”的信，那崩溃场面，鸡皮疙瘩就起来。
出了桐谷以后，昭允带着段天遥一路小跑，去到了木同镇上的双子码头。昭允平日喜欢坐在桥头，没少和船夫唠嗑，知道码头最早出船的一批，是每日卯时初，双子码头会有两三艘船从木同镇出发，去往别地。船上装着的，都是本地特色物品或者一些手工艺品，本地人卖给中间商换取一些银子，中间商再拉去别地卖。
昭允踮着脚，抻着脖子望了几眼。
“你在这等着，我去和船夫套个近乎，一会我朝你摆摆手，你就过来。”
段天遥点头。
昭允寻到了平日聊过几句的船夫，把请求说了个大概。船夫只要有钱，别的也不在意。就同意昭允和段天遥俩人一起上船，不过货船能坐人的地方比较少，船夫就叮嘱她们找个空地坐着便好，不能乱走动。
“老马，我想问一下你们这船今儿个是去哪个地方呀？”
“每日都不一样，今日要去安阳。”船夫似乎才反应过来，追问，“你们是要去哪？”
“我们就去安阳。”
“行，你们好生待着，从这里出发去安阳，需半个时辰。”
天空逐渐露白，却飘着一重又一重的云，天气不好，看不见日出。
昭允望着江水发呆，她在安静的时候，五官显得绝美，发丝被江风吹起，轻抚着她的脸。段天遥心想，好一副春江美人图。
正如船夫所讲，半个时辰便可到安阳。
安阳码头就在眼前，浅水处聚满了小小的渔船。现在是卯时末，码头附近已人来人往。有女子在临水石阶上捣衣，有老人在码头上卖包子点心。昭允早早把钱付给了船夫，船一到岸，船夫就指挥着人忙起了搬货，他们不便打扰，点头示礼，就下了船。
昭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以前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饭，今日才卯时末，看见码头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竟然觉得饿得慌。
“咱们来两个？”
段天遥笑了笑，点头。
“老爷爷，这都有些什么包子啊？”
“肉包、菜包、红豆包，馒头、烧麦、南瓜包。”
昭允道：“各拿一个！”
“好嘞好嘞，年轻人胃口好啊。”
“老爷爷，向您打听打听，这安阳城都有些什么好去处？”
“若是喜欢吃食，城里有一条西街，里面有各地美食，美景的话，郊外有一座将军山，你们有精力爬上去，就可以看到整个安阳。”
老爷爷说得温吞，他话还没说完，昭允已经一溜烟三步做两步离开码头。段天遥赶紧谢过，追了上去。
“小伙子，你们夜晚别乱跑......”
老爷爷瞧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想来是听不见了，他懊恼地拍了拍大腿，后悔把这话说晚了。
安阳也不算个小地方，甚为繁华，俩人步入城中，沿路人来人往，店铺眼花缭乱。
昭允咬着包子，左看看，右瞧瞧，道：“这镇子和城果真比不了哈，这里真热闹。你说木同镇平日这么早哪里有人？”
“你有这么早去过镇子上吗？”
“没有。”
“那你说什么平日这么早木同镇没人的话。”
“哎呀，猜想嘛。来到大城里，总要说一些话来夸奖夸奖不是？”
“吃着东西就别讲话了，小心噎到。”
“哎呀，你瞧我，只顾着自己了，给，你也吃。”
段天遥接过，但没往嘴里送，脸上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允儿，我们找个地方先歇息吧，今日醒得早，你的伤也没完全恢复。不可累着。”
昭允也不勉强自己，她知道自己那股劲儿过了，肯定会虚弱得不行。
“好，那就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段天遥原本想着就近选一家驿站，结果昭允愣是走啊走，挑了一间体面气派的客栈。段天遥心想，是三袋钱在怀里硌得慌，非要快点花完才舒服吗？
客栈店小二热情地挥着抹布就出来迎接。
“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心台阶啊，请~”
客栈陈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一楼大堂已坐满，店小二招呼着他们往二楼走。
“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
“好嘞，请往三楼走。”
“二位是要几间房啊？”
昭允不觉着店小二这问题刺耳，倒是段天遥脸上飞过一丝红晕。
段天遥道：“两间房，谢谢。”
“二位，就是这两间了，窗户推开朝着我们客栈的小花园，不临街，没那么吵。您们二位歇着，如果要用膳，便喊一声，我们给您送上来。”
“好的。”
“二位，这是今日住店客人的例餐，若是没什么不爱吃的，就按照这个餐送了。”
段天遥点头。
店小二识趣地不多说，弯着腰笑哈哈地告退了。
昭允前脚进屋，段天遥提了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跟着进房，关上门。
“你房间在隔壁。”
“先帮你把把脉，你脸色不太好。”
昭允坐到桌边，段天遥伸手过去按住了她的脉。段天遥虽然明知这只是在给昭允检查身体状况，但他微微撩起昭允衣袖，指腹触碰到昭允嫩白手腕之时，呼吸还是紧促了一下，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微微蜷起了手指。
“还好，并无大碍。”
昭允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真没事，就是困得慌，我补补觉，你赶紧回你的房，我马上就要褪去衣服了啊，你还不走啊。”
段天遥撇过头，他脸更红了，刚才昭允伸懒腰之时，胸口衣领的折叠处略有松动，他瞧见肤若凝脂......段天遥摇摇头，有些唾弃自己，又生怕昭允过于单纯，真的要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赶紧起身往门口走去。
“有什么事喊我，不要偷偷跑出去。”
“好。”昭允遂又想到了什么，“等会。”
段天遥把刚开的门又关上了，背对着昭允，道：“怎么？”
“接住。”
段天遥微侧头，手疾眼快，接稳了昭允抛过来的东西，他摊开手掌，发现是冥石吊坠。
“这......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让我娘帮我拿的。”
“......”
“它是你的，你好好收着，可别再让人拿了去。”
昭允等了片刻，才等到段天遥回应一个“好”字。可她不知道，段天遥这一路悬在半空的心在见到这枚吊坠以后才算是落到实处。
段天遥虽然没想过自己还能再佩戴回这枚冥石吊坠，但是昭允给了他第二次，他望着这枚冥石吊坠定下了心，要带着昭允走走这个世界，不再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