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树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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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坐在车上,我才想起来最近已经二十岁了,而这个女生,不过十六岁。

虽然她是答应了我私奔,可并不能真的这么做,那样的话,和禽兽于社会的败类有什么区别。

“我们下午第四节课前回去,好吗?”我问她。

“好”她好像很高兴,脸很红,在没有人的公交车上坐在我旁边。

我不知道带她去哪里,就打算去附近的山上逛一逛就回去。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她低着头,拨弄着手指,沉默一会后说:“有”

其实我有些震惊,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在街头没有目的的闲逛。

“去哪?”

她看了看窗户外面,说:“快到了”

看了看外面,路两边的树郁郁葱葱,打开的车窗吹进去春日温暖的风。

想起来前几天下的雨,雨后的空气让我稍微有些回到医院的感觉。

我想起来赵灵给我的叮嘱,让我给她写信。

她当初看着我的眼神很坚定,说:“一定要给我写信,我等着你”

确实。

“到了,走吧”

她带着我来到一个地方。

这种地方会有公交站我也很好奇。

也是无边的树。

“这里有个湖,我极喜欢那里,可以陪我去吗”

我点了点头,让她带路。

她在我前面拨开树枝,带着我走向树林深处。脚下踩在新鲜的泥土和过了一整个冬天的落叶。

来到这里,她的话多了起来,声音也清脆了许多。

她和我说了好多关于这里的事情

“这里啊,去学校的公交车五分钟就有一趟,单趟行程要快一小时,花两块钱坐有空调的公交车来,舒服一些”她说。

“树林里面啊,冬暖夏凉,很舒服,我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就是有些暗,不能呆太久。”她说。

“湖可大了,不过没有人来钓鱼,真是奇怪,经常能看到有鱼在下雨前出来换气”她说。

“看,就是这里了”

她闪到一旁,好让我看到那她所说的美丽的湖。

被树包围着的,碎石头做的湖岸,水面上倒着几颗被水浸泡的湿漉漉的树。

湖面很平静,在岸边长着水草和浮萍。对岸是一片芦苇林。

鸟会从树林里飞到另一边,扑哧着翅膀飞过去。

我不知道鸟的眼里我是怎么样的。

“这里怎么样”她很激动的问我。

“好极了”

我们坐在湖边,说着一些无所谓的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什么时候,她靠到了我身上。

空气里都是花的香味,不知道的野花,风吹来的种子,都落在这里。

风风一吹,都漫上我的脸,然后深深的吸上一口。

虽然我只是拉着她的手,但还是让我紧张的不行。

她回头看了看我。

我盯着她猫一样迷人的眼睛。

少女的嘴里有一股子水果的甜蜜。

我抱住她的手也开始在腰间转动,伸进米色风外衣,触摸她。

我把她搂的更紧,更加用力,她的声音也愈柔。

可是就是空虚。

“不要,不行”

她的手拦住了我,说话的声音带着哭泣。

我突然想起了陈,陈在那个夜晚的美丽模样。

陈不像这个温柔的女生。陈是活泼的,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熊。

不像她。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轻轻的握抱住住她腰。

仔细感受她温柔的唇。

她浓厚的气息吐到我的脸上,鼻尖上,脸上大片大片呈现出胭脂一样的红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为什么这样对我”她问。

“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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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回去的车,她就在我的身边,我发现她的黑眼圈很重,之前在春日的照耀下没有多么明显。

猫一样的眼睛总是闭上,头也像是小鸡琢米样。

“想睡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我不知道她那是点头还是什么意思,但是她靠着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轻轻的哼声我听的一清二楚。鼻息微侧,打在我的脖子上,很痒。

伸手挠了挠,倒是摸着她的头发了。

那模样看起来是温柔极了的,只是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不知道。

我现在想起来,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公交车刚刚到站,我们就疯一样的跑了回去,然后在办公室里检讨到放学。我便直接回家去给赵灵写信。

又想起来,不知道名字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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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灵。

离开一月有余,甚是想念。

我身体很好,吃的很多,饮食也很规律。每天早上去跑步。学习也全部得心应手,原本不好的英语成绩也很不错了,应该可以考一所心仪的大学。

只不过都是自学出来的。

可我总是失眠,要早早的去睡才好,半夜有时醒来就再睡不着。

学校里有关于我的谣言,不过大家也还算是客气。除了某位老师外,都对我很关心。

认识了一个女生,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有一股子很深的罪恶感。我当初为什么要去做,忘记了。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唉!

我很想你们,那里的空气总是清新,不像是这里,靠近工业区,空气里都是汽车城的味道。

我说,那个姑娘出门了吗,还是一直靠你送饭和书在房间度日吗?

我很想念厨子的饭,虽然都是素菜,不过比这里的好多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起床?天气转热,风扇应该都拿出来了吧。

这里的风好热,不过阳光充足,我狠狠的晒了春日的光。

现在呆着家里看着动漫给你写信。

我在学校哭了好几次,我还是不能彻底忘掉她,痛苦的五官扭曲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流下去。

她现在在我的记忆里太模糊了,像一个令人痛苦的名词。我找了几次日记,却不知道落到房间的哪里去了。

我有萌生过回去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被打消了。

我还是应该慢慢习惯这种孤独的生活。

我深刻的认识到失去她的痛苦。又无法做到完美,我是失败的人。

她让我不要忘记她,我也不想,可脑子里关于她的东西就是被风都能吹走。

我几次想要动笔去写关于她的事情,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记得她的名字,还有什么,唉,当初我深刻爱着的东西,现在怎么也不知道,只有那种心情,我还记得。

我甚至开始怀疑,她其实是一个我自己想出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她。

就写到这里了,快九点了,去睡觉了,晚些睡觉就睡不着了。

晚安。】

躺着床上,闭上眼睛。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脸。十几岁模样,藏不住的稚嫩和天真,带着开朗的微笑,嘴边像是在说着什么。

我伸头去听,只能听到鸟兽的呼吸声。

而那个美丽的女生伸出手来触摸我的脸,我竟然有真真切切的感受。

仿佛这个人真的摸过我一样。

我也去想碰她,就去抓,去摸,可就像是在摸黑色的宇宙一样,丝毫实质都没有。

“喂,喂,忘记我了吗,你是忘记我了吗”

醒来,自己的枕头已经湿润,我的脸上也都是水珠,眼角也是泪凝聚在一起。

心里有止不住的痛感。

大开窗户外面吹进来了风,带着树叶的清晰味道,和春天花朵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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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回信。

于是又写了一封信去。

像是石沉大海一样,迟迟没有回信。

我的心有些焦躁,可一方面也觉得没有什么,毕竟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是习惯了孤独吗?

不,我害怕着孤独,只能一封接着一封的写信过去。两个月写了快六十封。

我熟连的贴上邮票,熟悉的坐上去邮局的公交车。

谁会喜欢孤独,只不过比起孤独,所有人都更害怕失望。

就像是爱情,谁都渴望这种只是概念和感情的东西,都是害怕,害怕到骨子里去,让人不敢去接受。

外面的风很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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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台等公交,拿出汪曾祺的人间。在车上我会翻看两面。

清晨的车是有座位的,上面的人或者是上班族,学生,农民工,清晨去公园的老人。

学校的日常依旧是那样,用乏味的心情去上不得不上的课,心里明明很想逃避,却害怕不存在的魔鬼,这就是上学,人的使命,光明正大得到父母供养的理由。

过了一站是不知道名字的她,早早的在站台等待,手上拿着早餐,仓促的吃。

她今天穿着蓝色的大衣,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冬天常常戴那双米白色毛线手套。

依旧是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书。

可爱的邻家小妹或许就是应该是这样,在一个人的闲暇时可供观赏,在热闹时又能笑如春花。

初始依旧是以往那样,她坐在我前排的座位看书,不与我有什么交涉,仅仅是看到我对我说声“早”那样罢了。

坐过公交车,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没有和我答话,只是一个人看着外面。眸子里的犹豫让人心疼。

我靠了过去,坐在她旁边。她看了我一眼,握住了我的手。

“没什么,好好坐在吧”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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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

当我又抑制不住思念,埋着头梗咽的时候,一个人叫了我一下。

我把外套套在头上,头趴着桌子,用嘈杂的声音来遮盖自己的窘迫。我的脑子里都是陈,去远方的陈,深入骨髓是痛,痛的我在夜里胡乱嚎叫的直觉。我觉得和她呼吸一片空气都还是一种庆幸,我经常想,要是我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若干我还在苟延残喘的话,最少我还能呼吸到她呼吸的空气,看到她看过的太空。

“没事”我抽泣了几下鼻子,用呜咽是声音回答了她的好意。头已经埋在外套下面,我用长袖擦了擦自己的泪水,睁开眼睛,上面蒙了一层水雾。我眨动了几下子眼睛,才稍微清晰一点。我把手放进桌子里,假装在找什么东西。

“哎呀,我的东西怎么找不到了,在哪里啊?”

“是,什么东西,我帮你找一下吧”

我听到了板凳向后退与地面的摩擦声。于是随便抓起了什么东西,扔到桌子上,说:“啊,没事了,我找到了,谢谢你了”

我自己是声音我听到了都在做恶。嗓子眼止不住的恶心,想吐出什么东西,肚子和肠子又空的像是沙漠一样,什么可以吐出来的也没有。我还是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并顺势做了呕吐的样子,希望真的可以吐出写什么我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吐出自己的心肝也是好的。

“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想去了一下不愉快的事情,要上课了,你回去吧”

“可是...”

“要上课了,还是不要耽误的好”

我抬起了头,看着这个人远去的身影,我清楚的认识她。

正是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女生。

那一天后,她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什么。

我和她人生的轨迹,再也没有接触过。

那一次的接触,也令我怀着厌恶而受伤。

我想,我自己是什么东西,废物一样的,脑子里除了女生的裸体和自己什么都没有。

爱情这种东西为什么会眷顾上我。

在整个三月和四月,我一直写信,寄到医院里,希望有个人可以看到。

终于,在六月一号,我收到了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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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远,你好!这是我摘抄青岩的一段日记。

{“若是你喜欢的女孩成了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你会惊讶吗?”

“我可以明确的说会,因为我体验过。”

“可以详细的说说吗?”

“可以。”

随着与友人的谈话,我渐渐想起了她。我想她是生活在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那里一定有一个湖,她会在湖边散步,无聊的盯着水面发呆。还有好多太阳天,暖暖的的照在她身上,活的就像是我梦里的姑娘。

我记得最初的她是个孩子。有股子欢快纯真的劲,让人不自觉的去接近她。她说的话永远都是开朗的,像是春日暖阳下坐在湖畔,柳荫照在身上,阳光柳缝照进湖泊,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发丝被风微微吹起,被阳光镀上金色。

微笑着看着湖中的亭子,张开唇,说:亭子上有人哩!

“后来哪”

“后来?”

“对,她不是变了吗”

她变了,在生活的压力下变的我完全不认识。再次见到已经是几年后,在红色的夕阳里看到。语言很有趣,睡觉的就酒店,喝酒的叫夜店。

是一个很大的夜店。

再次看到她已经不是我想看到的人,应该是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

她的眼睛里已经很疲惫了,还被人一个劲的劝酒。她的美丽的,即使没有那些胭脂水粉,也极度美丽。

“为什么要做这个?”

“钱”

“能继续上学吗?”

“被开除了”

生活吞没了她,活生生的吞没了,湖畔散步的少女,已经离开的很远很远了。

“做这行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要喝酒,还要时时刻刻提防”

“提防什么?”

“提防被人下药,有些人,就好我们这口”

她应该还是十余岁的年龄,我没有记错。

她的后背上已经有了一块刺青,在灯光下极度闪眼。

“你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我现在都没有告诉他们”

“你变了”

“对,记住啊,人,是善变的,没事,就请走吧!”

被人给赶走后,在路上,已经是完全漆黑的了。

从来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只是自己在幻想一个自己想的人,一个完美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我压根就没有一点能力去帮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的看着她,掉到了草原那口找不到的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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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摘抄的内容,来自青岩的日记。就是你之前找到的日记。

我觉得这很好,就给你寄过去了。

许久没有给你写信,我感到抱歉。你走后实在是太忙了,那个丫头像是失去了什么宝物一样疯狂的嘶吼,整日依偎在我的怀里哭泣。她是因为母亲去世而来到这里。

在住在图书室隔壁的房间,那墙很薄,你和我说话的声音她都听得到。

我不在的时候你说你会在房间里读书,读了不起的盖茨比,和那本《亲爱的人》。

我想那个孩子早就把你当成是朋友了。

你离开后一天,她对我说了句,怎么突然变的好安静啊!

我还在好奇她指的是什么,现在我才知道,是你的声音。

或许你可以试试和她相处,是个极其活泼的女孩。一举一动像是童话里活泼的精灵,你一定会喜欢她喜欢的像是被太平洋淹没海岛般,满心欢喜的都是她!

我找机会会问问她,你要是想回来给我写信,我看到就去接你。

这信是在她睡后我写的,她就在我身后休息,呼吸平静,没有平日里的娇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了,也没有拉着我的手。

她的父母前几天来了一次,我惊起的发现她的父亲是我大学同学的哥哥。

你的信我一直没有收到,邮差很久来一次,竟然足足给了我要五十四封信!

你一定很着急。

我把这些信都给她读了,她很高兴,偷偷藏起来了几封。

她和你最初来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份腼腆和羞涩。

我在空闲的时候也会想一下你,不过不愿意去多想。

因为我不想让这里成为你的负担,你的前途应该是星辰大海那样美丽的地方!

她嘟囔着你的名字,应该快醒了。

对了,她叫余果,和大文豪雨果的名字读起来差不多,也写了一封短信给你。

我就写到这里,这就吃饭。再见!】

我打开夹在信封里的另一张纸,看到什么娟秀的字体,想着她的性格也一定是活泼美丽。

【初次交流,你好!

我叫余果,是你隔了一间房的病友。

你可能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很久了。总是听到你在图书室里的声音,我经常听着打发时间,有时候。一边看书一边听你说话挺有意思的!

你读书喜欢模仿书里人物的语气,我经常听着听着嘴角就笑起来。想:这是个好傻的人!

虽然很难开口,可是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

发自内心的哦!没有比这还真的东西了!

期待你的回信。

余果】

我读完信,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去学习的想法。我的思绪早就已经飞到无边无际的树林里去了。

被郁金香包围着的疗养院里有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我的心里总是记得他们,我非常放心,知道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绝对不会连个招呼不打就去自寻死路。

所以我敢去记得他们。

有人说幽默的人其实内心都会忧伤的不行,像是心里有一口井,伸头看都是黑乎乎的。

完全不知道有多深,更不要说里面有什么了,说不定是见不得人的怪物,吸血鬼。

我的心里的井里落在一盏灯,还有几根蜡烛。我的心里现在入明镜一样,只要没有陈的悲哀,我会活得非常幸福!

可我也要感谢她,不然现在的我一定还在迷茫度日,明天三点一线的日子,正如我感谢小学的老师一样.

我实在是害怕孤独,像是猫害怕狗,我害怕旅馆孤独的夜。

我依旧爱着陈,打心眼里爱着她。

只是我那打心眼里的爱缺了一个洞罢了!一个补不上的洞,不然就是在校长和她父母的面前,我也会理直气壮的说:

“对,我就是喜欢她,打心眼里喜欢,不止如此,我足足可以说是爱她了!”

可是那个洞,是一条掉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