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打架
我还没有下车，天兴哥就被刚才那个说话的男孩踹了一脚。而天兴哥可能考虑到后座上的我还没下来，依然一动不动的死死抓着自行车的把头，并没有还手。我见天兴哥挨打，也赶忙跳下车子，冲到了前面。
“你们干嘛？！为什么打人啊？！”在我说话间，天兴哥已经把车子往地上一摔，纵身越过我，提身向那男孩的肚子上踹了一脚，那男孩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旋即口出恶言的反击过来，和天兴哥厮打起来。就在这时，余下三个男孩其中的一个也跟着加入了战争（终于看清，是四个），另外两个只是站在外围呆呆的看着。他们似乎对这阵势还不习惯（也许只是帮个人场的）。
“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我哥……”天兴哥平时打架我没见过，只是听别人说过他很能打。但是今天看来，他一个人对付两个人，还是吃力了些。“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我哥……”我开始有点想哭了。
“张天兴！我***……”那人边打边骂，天兴哥也不示弱，还击的时候，也是嘴巴不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也不过就是围观。没有人说一句阻拦的话。看来，这附近的人对小孩子之间的打斗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我也见过几次）。当年，学校附近真是校园暴力的易发地。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喂，小孩！你别搁这儿个光知道哭啊，赶紧找你老师去！”人群里有个经验丰富的人提醒着。
经他提醒，我也忽然想到，我的数学老师就住在这附近啊，我去找他帮忙。“天兴哥，你别害怕！我去找张老师……”说完我撒腿就往张老师家的方向跑去。
打架的地方离张老师的住宅不超过200米，当我敲开张老师家的大门，他手里还端着半碗面条--正在吃午饭。
“张老师，那边有同学打架，你快去看看……”张老师二话不说，回屋放下碗就跟着我奔向天兴哥挨打的地方。
那时候的老师真的特别有担当，一路上张老师几乎什么都没有问。他也不关心是不是他的学生，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所做的就是一个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事情--匡扶正义。
等我们赶到，人群都散了一大半。只剩下天兴哥一个人擦着鼻血在自行车旁边坐着。
“天兴哥，人呢？”我问。
“哈哈哈哈……他们听说你去找老师，跑了……一群***……”天兴哥仰着头咒骂着，此刻他正试图让鲜红的鼻血流回去。
“你没事吧？……小心别让血流进气嗓子里……要不要去医院？”张老师弯下身来看着天兴哥问。他认识他，他也曾经是他的学生。“张天兴，你可知道那群孩子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
“我没事，他们……他们早就不上学了！没有学校……老师，你别问了……没你的事……”天兴哥依然仰着头。
“天兴哥，我们去那边诊所看看吧！你鼻子流血了……”我终于从刚刚打斗的冲击里缓过神来（在这之前，我吓得已经手足无措了），关心起天兴哥的伤势来。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张老师，你回去吧！我和小七也得回去了，家里人还等着我我们回去吃饭呢！”天兴哥觉得鼻血不怎么流了，就试图站起身来。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我和天兴哥是堂兄妹，我们家族里也不只我们两个在这上学。
我赶忙上前扶了扶他，待他站稳身形，依然没有放手。亲人之间，血是热的。毕竟他是我的堂哥。虽然小时候在家我们也经常打架，但是现在面对外人欺负他，我也是极其愤怒，极其心疼的。
“那好吧，我回去了，你们路上慢点！”张老师看我们没事了，便转身走了。
“呵呵……小七，我们得走着回家了，车子被他们踹坏了！”天兴哥苦笑着说。我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自行车已经变了形。这辆自行车可是天兴哥的最爱--新式无缸带兜自行车。这车子上的后座上，不知坐过多少暗恋过他的女生。
“那怎么办？能不能修好了？”我看着也是心疼。这群孩子，打架就打架，干嘛破坏人家的私有物品呢！
“不知道，先回家再说！”天兴哥从地上扶起自行车，推起来试了试，还可以行走。“走吧！我们回家！”
五月的天气异常晴朗，虽是中午头，但也并不觉得炎热。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绿成了淡墨色，前一阵子好像还是嫩黄。空气里弥漫着麦浪的清香，草地上的青草在拼了命的生长。
天兴哥相对于之前又长高了不少。十四岁的少年，在我们这里已经可以算是男子汉了！这两年，二伯和二娘外出打工，家里的重活大部分都是他担着。爷爷奶奶干不了，也是他帮着干。
他皮肤偏黑，身材虽然又高又瘦，但看起来十分健康。一双大眼睛永远闪着狡黠愉快的光芒。他爱笑，脸上经常挂着笑容。哪怕现在挂着一脸的伤，但表情依然是笑眯眯的。
“小七，你等下就要升初中了吧？”天兴哥忽然问。
“嗯，今年暑假结束就上初中了。”我说。暑假之后，天兴哥就可以升初三了。
“打算在哪上？”
“嗯？”我不明白他想听什么。除了在这地方上学，我还能去哪？
“你不打算和俺三叔三婶说说，把你也送县城上学去？”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没想过。
“小七，别在这上了，没用的。在这里你什么都学不了。”
天兴哥说的，我是知道的。等到了初中，乡村里可以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少，学习好的会被送到更好的学校，学习差的就辍学务农，或者外出打工。留下的就像我这样的（也不在乎成绩好坏），家庭环境不错，也不在乎我们能有多大出息，混个初中毕业的名声就好了。所以，等到那时候，老师也是不大问的，你想学就学，不想学你玩。只要不出什么乱子就行了！当然，你也不能指望他们能教多好，数学语文还勉强过得去，但英语--英文字母估计英语老师都认不全--这门课程基本是不开设的。
“一旦在这里上初中，你这辈子就别想走出这个村子了！你连上高中的机会都没有了……再说，即使你去上，也只能上私立高中……但我想告诉你，上了又能怎么样？！你依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听不懂，你跟不上班的……”天兴哥用他血的教训提醒着我。我忽然想起，原来他也曾是个三好学生。
“天兴哥，你说的我知道，四姐也和我说过。可是，我妈不会同意的，能让我上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天兴哥能为我着想那么多，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我哥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问题。
“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行呢？俺三叔肯定同意，因为他以前就经常鼓励我好好学习，让我考大学！”天兴哥继续鼓动着我。“不想让你上学，那是因为穷。现在好了，咱们村就数俺三叔能干，你们家现在最有钱。俺爸说了，俺三叔和三婶一年能挣好几万呢！”
挣好几万？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天兴哥说的有道理。我们家现在应该不会因为钱的问题阻止我上学的。和爸妈商量一下，兴许他们允许我到外面求学呢！想到这，我的血液也澎湃起来，仿佛命运会因此会改变似的。
“好，周末的时候我就到镇上给我爸打电话，问问他！”看着天兴哥脸上的伤，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没有挺身而出帮他一起打架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他那么疼我，我应该给他报仇的。
“嗯，去问问！争取一下吧！”他笑起来的嘴巴扯烂了嘴角的伤口，新鲜的血液从那伤口处渗了出来，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光。
天兴哥，这位比我大两岁的堂哥。他经历了这次打架以后，就再也没有走进学校过。倒不是因为他怕会再次挨打，因为挨打的仇第二天他就带着一帮人报了。
据说，他第二天带着之前在学校结交的一些朋友，找到了那四个男孩所住的村子，并在村口围住了他们，把他们一顿好打。要不是怕惊动了他们村子里的人，我想那四个男孩会被打废的。
打完之后，他们对那四个男孩又是一顿威胁和羞辱。并警告他们不要再惹事，否则就杀了他们全家。
事情到底是怎么引起的？我不知道。小孩子们的恩怨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它可以因为一句玩笑话，也可以因为一次无意的碰撞，也或者因为其他人的一句挑唆……总之，他们结下了梁子，他们以打架开始，最终也因打架结束。而后果呢？
呵呵……谁考虑后果呢？
“小七，以后上学不要再单独一个人了，我怕他们认出了你，会对你不利。我要走了，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天兴哥没等学校放假，也没等到那一张初中毕业证书，他就走了。去北方投奔了他的三叔，也就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