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母与子
七月，在大奶奶悲伤的情绪中蹒跚着，在孩童们的嬉戏中飞驰着，在哥哥时好时坏捉摸不定的情绪中犹犹豫豫的滚着……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八月，相比七月炎热烦躁了许多。特别是那些入过学的孩子，八月的开始，暑假作业成为了他们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思想负担。他们在游戏和学习中艰难抉择，在父母的催促与斥责中“苟且偷生”。
“作业写完了吗？”总会时不时的像闷雷一样打在孩子的心中，使他们不得开心颜。
哥哥就不同了，他已经没有这样的烦恼了。但他似乎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反而显得更加阴郁了。
哥哥自静静和方方溺水事件过后，便很少外出了。他不出去，我自然也别想有什么外出的机会。除了一日三餐到爷爷家吃饭，其余的时间我们几乎都在自己家里，哪儿都不去。
小杏与洁丽一直惧怕我的哥哥，这阵子她们几乎不来找我玩了。所以，除了狐狸，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可以倾诉或者玩耍的对象。
哥哥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书写字，或者找我的茬，揍我几下。
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他如果因为父母的离开，内心极度受伤，他就应该想到我比他小，伤害应该比他还大啊！他不应该更加疼爱我吗？我毕竟是他妹妹啊！
哥哥，你不应该像我一样，当听到一点危险的事情，都渴望那个人一定不要是你吗？难道他你看不出来我有多么依赖，疼爱你吗？难道你不记得放假前，你在学校不知什么原因和隔壁庄的小孩打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不敢上学的事了吗？当爷爷把你送到学校，去找那群孩子理论时。你记得我像疯了一样的去打了其中一个吗？那是因为那孩子趾高气昂的说了一句“是我打的怎么了？！”
那时候在回去的路上你还说：“小七，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难道把我关起来，对我不分青红皂白的严打管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吗？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了？你从来也不告诉我错在哪里了……
我在烦闷的时候，和狐狸抱怨了很多。
我常常捧着她的狗头--坐在门前的菜园埂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和她说话……我有时候把她当成一个朋友，有时候把她当成父亲或者母亲，有时候又把她当成哥哥……
现在，我们家的菜园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菜园了。它现在早已杂草重生，一片荒芜。
而菜园旁边那三间老屋--也就是我之前说的我们之前住的土拉房--在一场大风大雨中倒塌了。屋子里还好只放着一些闲散的农具，还有我和哥哥之前四处捡的一些材火，损失不大。爷爷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就再也不问它了。此刻它的泥土瘫软一地，只有靠南两面相互垂直的墙角还毅然挺立着，证明它曾是一座房子。
“狐狸啊！我和你说了那么多哥哥的坏话，你千万不要告诉他啊！……嗯！我知道你答应了！哈哈……你最好了！”谈话结束后，我总会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再用脸不停的蹭着她的狗头，那一刻我仿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七！”当母亲的声音传来，我吓了一跳。难道狐狸为了安慰我，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还能模仿母亲的声音了？！
“狐狸……”我兴奋地松掉了紧紧环住她脖子的双臂，再次捧着她的脸。我以为她真的成精，会说人类的语言可！
“小七………是你吗？！”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侧脸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真的是母亲。
母亲回来了。
她此刻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另一只手抓着肩上的大包。一身的风尘仆仆，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七……你……”
“妈妈……妈妈……”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母亲，是我日思夜想的母亲。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狂奔向她。
“妈妈……妈妈……”
“哎！哎！妈妈回来了！”母亲见我乐开了花，也跟着爽朗的应答着。
“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你哥呢……”
“哥哥……哥哥在屋里呢……”
我们边说边向屋里走去。中途我好几次尝试着帮母亲拿她手里的东西，都被她拒绝了。
哥哥此时也站在了门口，看不出来高兴或是不高兴，只是一脸淡淡的望着。
“哈哈……天赐！妈妈回来了！”母亲一见到哥哥更是兴奋异常。她对儿子的疼爱，永远毫不掩饰。
“嗯！知道了……要不要我帮你？”哥哥的态度很疏离，像极了我之前对待父亲的样子。
“不用，妈妈能拎动……”母亲撇过哥哥想帮忙的手，径直走进了屋里。
我不知道所有归乡的父母是否都像他们一样？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不顾疲惫不堪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向孩子们展示他们给孩子带来的东西。
母亲便是如此。
“小七……你的头发怎么剪这么短？我刚才以为……看错了呢？”母亲伸手把我拉进怀里，揉搓着我那已冒出发尖的头。
“我……我觉得热……”哥哥威胁的眼神，使我胆怯的不敢向母亲抱怨什么。
哥哥是个很有先见之明的人，他每次打我之后都会警告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打我的事情，特别是不要对父母说。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比之前所有的惩罚都要重。
我不敢说。我已经被他打怕了。因为之前我曾试图求助过爷爷奶奶，以为他们能帮我，谁知道爷爷奶奶也不过是说了他两句，回到家，我被打得更重了！
母亲……和爷爷奶奶又有什么区别么？她疼爱哥哥，偏向哥哥的心可能更重！和她说哥哥打我，虐待我，她又能怎样呢？也不过是说他两句。之后呢？我将坠入更加黑暗的地狱。
大人们总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够坏哪去？！他们弱小无力，打人又能有多重多疼？何况是对自己的兄弟姐妹？
呵呵……我只能说，大人们对孩子的了解太少了。有时候孩子动起手来，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哎……鉴于网络的和谐，我并没有详说太多。我知道大多数人的经历不同。你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就不要认为我说的夸张！那些疼痛与恐惧的记忆，我终生恐怕都难以忘记。
但对哥哥的恨意，却从来没有延长。除了他动手打我的时候，我恨不得想杀了他。其余的时候，我都在替他找借口，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我常常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哥哥！他之所以打我，不是因为不疼爱我，就是因为太疼爱我了，怕我闯祸，怕我出去遭遇不测，所以才会想办法让我听话，控制我的思想和行为。哥哥也可能遗传了姥姥家的暴虐，他打人的时候像极了舅舅，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打我并不是他的本意，都不是他的错。
“天赐，你们为什么不去爷爷奶奶家住？”母亲已经知道留在家里是哥哥的意思。她回来时一定先去了爷爷奶奶家找我们，听爷爷奶奶说了什么。
“不想去！”哥哥说。
“你这孩子！我走的时候都安排的好好的，你……”母亲注意到哥哥表情里的反感，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吧！好吧！我的儿子长大了，可以独自照顾妹妹了！妈妈很欣慰……哈哈……”
母亲试图上前给哥哥一个拥抱，却被哥哥躲开了。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爽朗的笑着，说哥哥两个月来成熟了不少，已经不需要在她怀里撒娇了。
“你怎么回来了？”哥哥问。“之前你不是托人捎话，说今年割豆子都不回来了吗？”
母亲托人捎话说割豆子都不回来了？她连豆子都不要了吗？那可是庄稼啊！母亲看得比命还要重的东西啊！
父亲呢？父亲也不回来了吗？我还以为咬牙熬过几个月，父亲就回来了么！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好多委屈要告诉他呢！
“我这次回来……还不是因为你？！”母亲宠溺的冲着哥哥得意地笑着。
哥哥一脸茫然。
而我内心却充满着恐惧。
为了哥哥？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