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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的童年伙伴

“小七!”哥哥在母亲和父亲走后的第三天--也就是端午节刚过的第二天--终于再次开启了和我对话的模式。在这之前,他沉默太久了。

“等下我去上学,你一个人在家,不要乱跑,只准在屋里玩,哪里都不准去,明白吗?”

“哦!”我回答的口不应心。

“看着我!”哥哥看出了我的应付,语气变得严肃凶狠了起来。“小七,我告诉你,你不要不听话!你如果敢走出这个屋子,回来我知道了……你知道后果吧?!”

哥哥说完扬了扬攥紧的拳头,那样子像极了舅舅。我的心吓得猛地冰凉,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一下。

“知、知道了……”我看着哥哥凶恶的眼神,内心的颤栗从声音里跑了出来!

“嗯!知道就好……在家等着我,中午放学我回来后,咱们在一起去南地吃饭……”哥哥说完,便背着书包跨过堂屋的门槛,转身消失在门框之外了。

我和哥哥没有遵从父母临走前的安排,搬到南地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我们选择了留守家中,等待父母回来。不过我们太小了,生活方面还达不到自理。所以,我们的一日三餐还是会到爷爷奶奶家吃。

除了我和哥哥,二伯家的四个孩子也被委托给了爷爷奶奶。他们家本来就和爷爷奶奶家相邻,所以他们平时也是睡在自己家里,吃饭的时候再去爷爷奶奶家。可是,后来我听说,这也是一种官方说法,是我和哥哥不愿意住过去,爷爷奶奶怕母亲回来不好说,就干脆让他们也这样对外宣称。而事实上每天晚上奶奶都会过去陪着他们睡。毕竟他们家还有一个三岁多的幼儿。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选择留在家里,是我和哥哥做得决定,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母亲回来若是追究起来,我们大可自行承担啊!

所以说,大人们的想法有时候很奇怪。

哎……我已经被“关”在家里好几天了,自父母走后,除了去南地爷爷奶奶家吃饭,哥哥就闷在屋里,哪里都不去了。而我,他也是不准我去任何地方的,只让我在这三间屋子里自由活动。当然,偶尔我也可以到屋外的门口坐坐,这是他允许我去的最远的地方了。

这期间洁丽和小杏来找过我两次,荷花和小四好像也在屋外喊过我(荷花和我同宗,比我大两岁,按辈分应该叫姑姑,小四是我堂姐,就是之前说的那个闹着要上学的姐姐,她们现在都上一年级了)。但都被哥哥打发走了,甚至还警告她们,没事不要往我们家来了,说我以后都不会出去玩了。

那时候我真是烦死哥哥了,老是断我的“玩”路!但是又不敢反抗,因为哥哥打人,也是真打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玩是一种天性。在哥哥走后不到一个小时,我还是没有忍住,偷偷跑出去找洁丽和小杏玩去了。我和她们算是同龄,她们只是在月份上比我大一些而已。

村子里6岁至9岁没有入学的女孩子很多,当然,9岁以上没有入学或者辍学在家的女孩子更多,只不过我们和她们已经不算是一个阶段的孩子了--她们不和我们玩,我们也懒得去打扰她们。

“小七,你说你爸妈走了,你和你哥哥留在家里不害怕吗?”

“怎么不怕?我现在只要看到太阳往西落,心里就害怕,想着完了,完了,天又要黑了!……心里别提多乱了……哎……天永远别黑就好了!”

我和洁丽沿着村子中间的小河,一边聊天,一边向南地走去,去与二伯家的小杏汇合。

小杏其实就比我大一个月,她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她姐姐比我哥哥大三岁,她哥哥比我大两岁,她弟弟比我小三岁。

在太爷爷去世之前,我一直以为二伯家就三个孩子--堂姐、堂哥、小杏。但在太爷爷葬礼之后,他们家就忽然多出来一个小弟弟。那时候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小堂弟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也曾好奇的问过父亲和母亲,可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

不过,我从小杏那里获取的零碎信息可以得知,她这个弟弟确实是二伯和二娘的孩子,不过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一直寄养在她姥姥家。

小杏的姥姥家在我们隔壁县的一个村子里,她很少去她姥姥家,据说因为很远。小杏每次去都要一大早起床出发,先去镇上坐车,再到县城换车,到了姥姥家的县城再换车,再赶路……等到了她姥姥家,天都快黑了。

所以,每次二娘带着小杏他们去的时候,都会小住几天,不然总觉得对不起这一路征程。

“我姥姥对我可好了,给我买衣服,买好吃的,走的时候还给我钱……”小杏总是这样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幸福。

“我姥姥也很好啊,做饭好吃,人还勤快,还会唱歌……”当然,我也会虚张声势的炫耀我的姥姥。虽然我也明白,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没有那样的姥姥。

“天怎么可能不黑呢?”洁丽在我身后笑着道,“有时候你的想法真奇怪!要是天都不黑了,人民咋睡觉呢?!”她总分不清“人们”和“人民”的意思。当然,以前我也分不清。还因为这个词语,我遭到了肖月那丫头好几次无情的嘲笑。后来还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哥哥耐心的和我讲解了着两个词的区别,我才明白过来。不过,我可没什么心情告诉洁丽这两个词语的区别,反而觉得她这样挺好的。

“想睡,什么时候都能睡着!为什么非要天黑呢?!”我觉得黑暗是最不公平的东西。黑暗给穷人带来了很多不便,也给邪恶建造了温床,它不公平。只有白天才是公平的,只有在光明里,我们才有选择权。而在黑暗里,我们只能闭眼睡觉。

“好啦,好啦。我不和你争,你老是爱和别人争,我们都不喜欢你这样……我们也争不过你……”洁丽这里说的“争”,就是争辩的意思。在我们老家,这个字读第四声,就是对一件事,总喜欢争论出个结果,除非你能说服我,不然你就得承认我是对的。

这个缺点--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大人们也总说我这样不好,所以暂且就叫缺点吧!--是我一直没什么朋友,或者即使有了朋友,也因为这个原因,没两天就失去了。

“洁丽,今天晚上你还来我们家找我玩好不好?然后我们去东头雅文家看电视好吗?”我知道洁丽生我的气了,便赶紧换个话题,停下脚步转身一脸哀求地看着她说。虽然我也知道,哥哥不一定会同意我去。自从父母走后,他好像想和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断绝联系似的,跟谁都不玩,见谁都不理。

“我才不去找你呢!上次我和小杏找你玩,你不知道你哥凶得跟啥样!说我们以后都不用找你玩了……今天你不出来找我,我都不敢去找你的!”洁丽连忙摇手晃头的,一副极力反对的样子。

“哎呀!求求你了,你不来找我,我哥哥更不会让我出去了,你刚才还和我说白娘子都被关在雷锋塔了,电视剧都快剧终了……我这两天一集都没看,急死我了!”我一想到洁丽刚才和我说的--她所能表达的--关于<新白娘子传奇>的剧情,心里不免又像长了草一般,毛毛躁躁的痒!

在我们村里有电视的人家并不多,四爷家有一台,六爷家有一台,还有东南拐那一片--我之前说的比较富裕的族人--大概有两三台外,就是我们家前面,五爷家向东第三家的雅文家有一台了。而且只有他们家的电视是对外开放的。

我记得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夏天吃过饭,搬着小板凳,朝雅文家那个只垒着墙头,却没有大门的院子里奔去,院子里七零八落的坐着许多人,大人们聊天,小孩们嬉戏……

等着雅文爷爷吃完饭,把饭桌往院子里一摆,把他那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往上面一放,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院子立马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快速地挪动着屁股下面坐着的东西(有带板凳的,也有不带板凳从别处找些木块坐着的),面朝着那四方桌上的电视机,等待神奇的一刻发生。

印象中那黑白电视好像只能接收到一个电视台的信号,至于是哪个电视台,我记不清了。所以电视里的节目并不是每个人都十分喜欢,有的人看着看着就走了,特别是小孩子,精彩的节目还没开始,已经跑走了一大半。以致这些孩子的父母也不得不去寻他们,放弃了这一天难得的可以看电视,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但在这群人里,我和母亲是最能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