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醒来了
蓝莓和栗子和在一起捣碎,做成了美味的栗子蓝莓酱。
浆果和山核桃和在一起捣碎,做成了又香又甜的山核桃浆果酱。
蓝莓和山核桃一起捣碎,做成了酸酸的蓝莓山核桃酱。
浆果和栗子一起捣碎,嗯,这种酱没有什么味道哎。
萝卜、南瓜、栗子……
一、二、三……嗯……三。
哇~哇~吃呀~!
哎不对。哇~哇~哇~吃呀~!
醒来了!醒来了!
……
兔子,活着,是不容易的。
疼痛。身上像着了火一般,又像结了冰一般。
我是被吃了吗?兔子想。
它想睁开眼睛,可是睁不开。即使在黑暗中,也觉得天旋地转。
在无边的黑暗中,兔子感到紧张,害怕,无助。它想大喊,可是喊不出声。想立即爬起来逃跑,可是四条腿、整个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动不了,甚至没有知觉,只有阵阵袭来的钻心的痛和蚀骨的痒,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从皮肉到骨头。它想起梦里那只透着寒气的眼睛,荧荧的绿色,喷着腥气的嘴巴;想起那只鹰,锋利的爪子,抓破兔子的皮肉。兔子无助地喊着:“松鼠白白!松鼠白白!”它多么希望松鼠白白站在树枝上,告诉它往哪边逃跑,告诉它灌木丛在哪里。可是松鼠白白不在,偌大的森林突然显得那么空旷,只有它自己,和一只想要撕开它的皮肉的鹰……
痛和痒过去了,兔子忽然平静下来,像是漂浮在黑色的海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任由一波波柔软起伏的浪带着自己向前。兔子累了,兔子想睡觉了。
“兔子……兔子……”
波浪开始摇晃自己的身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兔子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喊。
兔子想回答,可是它说不了话,只能隐隐地听着,心里开始着急。
“兔子……兔子!”
谁在说话呢?是谁在喊我?你可不可以不要吵,让我好好睡觉啊。
“兔子!兔子!”
兔子开始有些生气。它一激动,浑身的疼痛又席卷而来,火辣辣的。它的喉咙像是干裂的土地,呼吸像挟裹着尘土的干风。它想吞咽点什么,可是徒劳。它多么期盼下一场透雨啊。
“水……”兔子努力了很久,微弱的呼吸慢慢吐出一个字。
水竟然真的来了,带着树叶的香气,像温润的细雨,像湍急的河流,像恣肆的山洪,浇灌进兔子的身体。兔子似乎能听见哔哔啵啵的声音,舒服,痛快,酣畅淋漓,干裂的土地倏然重获新生,长出了嫩绿的芽,幽幽的苗,参天的树,兔子感到生命的气息一下子充溢全身。
黑暗的海上,黑暗的天空突然裂开,透进一丝光亮。
“醒了!醒了!”
兔子微微睁开了眼睛,强烈的光使它的眼睛感到不适,隐约中它慢慢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摇晃。
“兔子!兔子!”
影子逐渐清晰。是松鼠白白。
松鼠白白看兔子睁开眼睛,又用树叶托着水给它喝了一点。兔子慢慢清醒了。虽然身上还是很痛,但它知道现在是安全的。它看了一下四周,应该是在自己最后钻进去的那片灌木丛里。灌木的枝干密密麻麻生长着,狭窄的缝隙只容得小动物勉强钻进钻出。这里是小动物藏身的地方。鹰、狼、野狗,它们都钻不进来,所以兔子只要冲进来,就是安全的。兔子身边铺了一些干草,应该是松鼠白白给它铺的。它脑袋旁边还放着一些核桃,已经剥好了,应该也是松鼠白白拿来的。
兔子现在并不想吃东西。它的四肢可以慢慢活动,可以勉强爬起来,后背和腿上的抓痕已经结痂,还是隐隐地痛。“好险啊。”兔子想。惊吓、委屈、疼痛、疲惫,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兔子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它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难过极了。
可是兔子最难过的,并不是差点被鹰吃掉,而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朝夕相处的朋友,松鼠白白,在自己生死关头,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却没有帮自己,而是自己躲了起来。
兔子很难过。朋友不是应该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吗?
它看了一眼松鼠白白给自己铺的干草,和旁边放着的剥好的山核桃,想到松鼠白白用树叶托着给自己喝水,它心里感觉很乱。它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激松鼠白白,还是该怨恨它。只是有一点它很清楚,即使松鼠白白带给它水喝,带给它食物,给它铺干草,照顾它,但它再也感觉不到那种友谊,那种快乐了。
松鼠白白离开了,不知是去玩耍还是去采果子了。总不能让松鼠一天到晚呆在灌木丛里啊,何况现在在兔子心中,松鼠白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松鼠白白,不再是兔子心心念念的那个最好的朋友了。那么松鼠白白是普通朋友吗?还是直接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了?兔子心里不清楚。它用爪子把松鼠白白带来的山核桃往外推了推,它觉得既然不是朋友了,就不应该再吃松鼠白白带的东西。这样一想,兔子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正午已经过了,西斜的太阳透过高大的树木的枝干和密密的灌木丛,把零星的斑驳的阳光洒在兔子身上。兔子现在还很虚弱,不能离开灌木丛出去活动。如果再遇上什么危险,它是肯定逃不掉的。可是它在灌木丛里也已经呆了好久,恐怕已经有危险盯上它了,可能就藏在附近,只等兔子出来。兔子这么想着,心里开始恐慌。它抬起头,四周嗅一嗅,嗯,好像没有危险的气味。自己呆着的时候,不仅整片树林显得空,就连这片小小的灌木丛,也显得空旷起来。一片小小叶子飘落下来,在兔子面前打了一个转,悄然落地。兔子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在自己不经意间,森林里高高低低的树叶已经泛黄,有些地方的黄叶甚至已经连成片,往日大片的绿色,现在已经成为了金黄色幕布上的点缀。有些树叶甚至显出红色,像夏天里开得炽烈的花。金黄,暗红,点点片片地随着穿林而过的风摇动着,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叶子离开树枝,悠然地落地。兔子从风中嗅到了树枝被阳光炙烤的香气,嗅到枝头果子成熟的香气,嗅到远处的大地深处渐渐冷却,落下的树叶草叶被烘干、掩埋,化入泥土,像是大地母亲为草木精心烘焙的美食盛宴。
这该是萝卜收获的季节了。
兔子望了望来时的方向,想到了自己照看的萝卜畦,想到了自己在草地边上的家。它就这样眯着眼睛,任记忆在脑海中一点点流过。
树林里的夜晚来的更早一些,微风开始泛凉。兔子把干草往身边拢了一下,它想起这些干草也是松鼠白白给它铺的,于是又想把干草推到一边,可是它又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干草聚拢来。经过白天阳光的烘烤,干草散发着一种香香的味道,拨弄的时候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兔子又把推开的山核桃拿了过来。虽然这是松鼠白白拿来的,嗯,可是兔子饿了,想吃山核桃。
松鼠白白带来的山核桃还是很好吃,饱满,鲜嫩。兔子还是很难过,对松鼠白白很失望,可是现在却莫名地希望松鼠白白出现,哪怕吵一架也好,骂松鼠白白一顿也好,或者哪怕听听它怎么找借口开脱也好,甚至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好。可是松鼠白白一直没有出现。风越来越凉,吹得兔子鼻子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