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河谷花开
与“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的雪山”库地达坂相比,麻扎达坂是新藏线数一数二的凶险达坂。
麻扎达坂,不但有着库地达坂上坡那样的烂路和下坡那样的危险路段,而且那些下陡坡的发卡弯路段,让人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麻扎,在维吾尔语里面的意思是死亡或坟墓。
麻扎达坂是混合着维吾尔语和蒙古语的一个地名,据说起因是山里埋有两座穆地斯的林的坟墓。
加上因为本身凶险,我觉得麻扎达坂也可以理解为“死亡高地”,顺口溜的“麻扎达坂尖,陡升五千三”就是描写这里的凶险。
对于骑自行车旅行新藏线的人来说,能否顺利翻过麻扎达坂,基本上决定了:
是“装逼成功”,继续耀武扬威推进到XZ阿里高原,再一路秋风扫落叶南下到LS,或者踌躇满志横切羌塘无人区到青藏线。
还是“装逼失败”,顿足捶胸退回到叶城,然后再不无遗憾地回家,最后告诉别人新藏线军事演习,封路不让骑。
K217海拔4987米的麻扎达坂,是新藏线翻越昆仑山的第二个冰雪达坂,距海拔1350米的YC县城217公里,相对海拔上升3637米。
从住宿点K160海拔2950米的库地村骑上到麻扎达坂,是57公里连续上坡,海拔上升2037米。
如果是一天上到麻扎达坂,那么这一天是新藏线单天爬坡最长、海拔提升最高的路段,可谓“一飞冲天”。
早在吃早餐的时候,库地村住宿点的老板娘说到,现在8月底骑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前两三个月每天都有不少人骑自行车上去,翻不过去退下来的也多。
老板娘提醒我们,翻不过去就别逞强,别整那些“没用的”,及时下来,生命第一。
吃过早餐,我和花儿从库地村的住宿点出发。
路上还碰到好几位同方向的骑友,大家陆续往麻扎达坂方向骑过去。同是骑友,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开心地打着招呼。
新藏线通过的区域属于中国西部边境,库地村上麻扎达坂必须持有边防证才能继续前进。
花儿在前头,我在后面,今天继续沿着叶尔羌河支流的支流哈拉斯坦河逆流而上。
哈拉斯坦河是发源于麻扎达坂雪坡的一条河流,沿途补充了大量的泥浆,流量不大却浑浊不堪,有不少激流涌动的路段。
没一会儿功夫,前面的骑友们就跑没了影,只剩我和花儿在最后“收队”。
刚骑出库地村一公里左右,就看见哈拉斯坦河狭窄的河滩中间,碎石遍布,碎石间立着两座金字塔状的小山。
小山的山体经过风霜雨雪的千百万年洗礼,风化严重,支离破碎。
哈拉斯坦河两岸边耸峙的山上已经没有植被覆盖,岩石裸露,非常荒芜。
仅在河滩谷地有水的地方,还有少量稀疏的草类植物顽强地生存着。
在昨天的河滩里还能见到的低矮的唐古特白刺,在这一路则不再现身,这里喜怒无常的气候和贫瘠的土壤已经很难养活一米高以上的灌木植物。
海拔只有3000米左右,环境却已经拒绝唐古特白刺于“千里之外”,更不用说那些乔木了。
纵然环境如此恶劣,我们还是在这“山卡拉”的河滩谷地里,惊喜地看到一些外围黄色、中间血色花蕊的倔强花儿。
这些倔强的花儿,闻起来药香味浓烈,这是闻名遐迩的野生昆仑雪菊。
我们来时,正是昆仑雪菊花开正旺之时。
昆仑雪菊,这种生长在XJ昆仑山海拔3000米以上的植物,经受昼夜温差的巨大跌宕,风霜雨雪的不断摧残,环境越是恶劣,它越是要争着开放,花朵的颜色越是鲜艳。
经过恶劣环境的千锤百炼,昆仑雪菊的花蕾紧实并且富有弹性,就像一个肌肉结实的勇敢战士。
此外,还有一些开着蓝色花朵的龙胆草,在海拔3100多米的昆仑山河谷里深情开放。
龙胆草不如昆仑雪菊那般“高大”,只有短短几厘米,在一片褐色的河滩石间临风摇曳,蓝色的花朵显得分外朴实和幽静,显出一种淡雅、素静的美。
除了正是花期的昆仑雪菊和龙胆草外,沿途还看到有白缘蒲公英和小山菊扎根在这里,它们让这荒凉的山谷点缀了骄傲的生命。
多变的气候对于植物来说,就像一把打向铁矿石的锤,捶掉脆弱的渣滓,锻成锋利的刀刃。
昆仑山深处这些白缘蒲公英和小山菊和其他地方长的略有不同,就像活在高原里的人和活在东部大城市里的人不同。
昆仑山里的它们,“皮肤”更加粗糙,“骨骼”更加粗壮,“肤色”更加深沉,根也扎的更加深入,这是环境淬炼出来的。
当然,高山地带常见的垫状点地梅也是可以看到,只是也变得稀少。在这里,除了石头和泥土,其他都会变得稀少,包括氧气。
只存活在海拔3500米以上的垫状点地梅,是高山春天的信使,春天来临的时候,花朵像小梅花一样,小巧精致,花色艳丽。
想象那万物生长的六七月份,昆仑山的花儿竞相开放,五颜六色的鲜花在荒凉的河谷中特别显眼,整条哈拉斯坦河谷因此花香弥漫。骑行新藏公路,定会心旷神怡。
远离了河滩谷地,垂直往上则是另外一个世界。
周边棕色的山峰毫无生机,山体皲裂。山体上看不到一片绿色,星星之火在那里无法燎原。
但是在那悬崖峭壁的石峰上,仔细端详,我发现有一群岩羊停留其间,互相追逐嬉戏,好似在捉迷藏。
岩羊身上的颜色和这里山的颜色一样,不仔细留意,还不知道那是一群会动的动物,以为是岩石。
岩羊身手敏捷,四蹄矫健,在悬崖峭壁上跑跳如履平地,只要有一脚之棱便能攀登上去,从高处纵身一跃十多米而不会摔伤,这是岩羊的生存绝技。
狼、豺、豹等天敌,没有岩羊那样的攀岩技术,只能望尘兴叹,咬牙切齿。
这段路唯一看到的鸟是黄嘴山鸦,这是除了水声、风声、自行车的花鼓声外,极少数的声音来源,但也只是一小会儿。
在这样的地方,食物匮乏,鸟儿难以存活,昆仑山上无飞鸟并非夸张。也许是我们幸运,看到了暂时离群的黄嘴山鸦。
越往昆仑山上走,植物要想活着变得越加艰难,动物是这样,人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