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仇恨种子
第一神龙看见云梦仙，似乎不敢相信，他日思夜念的“云儿”其实已然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痴呆之症，就是让老人不记得眼前事，却将许多年前的事记得十分清楚。他喃喃道：“你不是……你不是云儿，你不是……”他念叨着，呆呆地看着云梦仙，全然忘了此时正与青鹤打斗，就在这一刻，青鹤抓住时机，一掌将他推下山崖。与此同时，云梦仙刚刚抓住第一神龙的衣带，她并不知道前方即是山崖，只是随着跨出一步，便也踏入了万丈深渊。
仅此一瞬，两个人双双殒命。
山顶，除了呼啸的风，再无其他声响。
青鹤如释重负，瘫倒在地。
我呆立着，毫无大仇得报的喜悦，心中如压巨石……
田家娘子首先发出一声惨叫：“婆婆！”她飞扑到崖边，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山谷间回响……
在田家娘子的哭泣声中，我们和青鹤久久地站在她身后，谁都无意离去。我看见青鹤的眼神，明白他的自责并不比我少，但……事已至此，我们又能怎样呢？
田家娘子哭泣声音渐小，忽然回头看看我，又看看青鹤。惨然道：“我知道第一神龙与你们有怨，但，我们田家与你们并无仇啊。我婆婆是第一神龙的妻子，但从未助纣为虐，也没有害过任何人，难道就因为她年轻时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死不足惜吗？我知道你们在江湖上都是所谓的正道人士，你们惩治恶人，别人还会夸你们，但你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拿他人当陪葬吗？”
我心有愧，但也必须面对眼前的事实，我对田家娘子道：“嫂嫂，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也恨我，但，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有能力，我既没那个本事惩治恶人，也没本事救下云梦仙。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无论我多么不想，我也阻止不了。”
青鹤叹了口气，但很理智地说道：“我无意杀云梦仙，但师门之责，我必须杀第一神龙。方才你也看到了，云梦仙随第一神龙而死，分明是一个意外，在我看来，也就是云梦仙的命数。”
田家娘子冷笑道：“命数？我终于知道什么叫道貌岸然了。”
我看了青鹤一眼，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说的正是心中所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然会这样做。
“娘子——”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我们三人齐齐回头，见田潜龙背着背篓，正爬上山来。他几步扑到田家娘子身边，说道：“娘子，我听小飞说你带母亲上堕鹰崖来了……你怎么了？母亲呢？”他又回头看我和青鹤，疑惑道：“沈姑娘、王大夫，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我和青鹤沉默不语。
田家娘子指着我们，冷笑道：“哼，正是这两人，窜通一气，杀了母亲，还有……父亲。”
田潜龙双眉紧皱，呼吸急促起来，一脸不敢相信，颤声道：“你说什么？他们……杀了母亲……父亲，我从未见过父亲？”
田家娘子呆呆地看着崖下，道：“正是，你的亲生父亲名叫第一神龙，他不远万里前来寻你们。但，他是江湖上传说的大魔头，于是，这两个所谓的正道中人，一个吃住我家，得我们照料。一个装做神医，潜在村里，他们联手设下杀局……”田家娘子哽咽了，顿了顿又道：“将父亲打下山崖，母亲为救父亲，也掉下山崖，呜呜……”她说着又哭起来。
田潜龙背对着我们，我只看见他头垂得很低很低，清瘦的肩膀微微颤动起来，他的声音虽小，但我听得十分清楚，他问田家娘子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田家娘子闭目落泪，重重地点头。
田潜龙忽然一声狂吼，将背篓重重扔在一旁，新鲜的山参散落地一地……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如果他此时要我偿命，我也认了……
田潜龙站起身来，双眼发红，双手握拳，指节发白，微微颤动着。我只得一种令人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扩散开来。他死死盯着我，一步步朝我走来。
青鹤忽然道：“有杀气。他动了杀心！”说罢往我面前挪了一步，正挡在我身前。
田潜龙忽然大吼一声，举起拳头直冲过来，向青鹤胸口打去。他不会武功，自然没什么招式可言。
青鹤怕伤他，只是微微伸手一挡——
没想到，青鹤竟被弹开几丈，摔落在地。
青鹤惊道：“先天真气！”
我不明白先天真气是什么，莫非是会遗传的内力？总之，这一下出乎青鹤的意外，所以才遭此重创。
田家娘子也是惊呆了，看着田潜龙。田潜龙如中邪魔一般继续向我走来，此刻，他的眼神与第一第神是多么的相似啊！
我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着。忽然，眼前白光一闪，青鹤飞身而至，撒开拂尘向他攻去。看得出来，青鹤仍然不想伤他，尽量在控制力道。但对方是来拼命的。田潜龙一把抓住拂尘，死不松手，青鹤又是一掌拍到他胸口，但他仍旧是纹丝不动。青鹤又是一掌，他却拽了一把拂尘，将青鹤拉得微微一动，他趁此时机双手死死掐住青鹤脖子，红着眼，死死掐住。
青鹤武功与第一神龙也不相上下，若是论打斗，田潜龙断断不是对手，但青鹤还在犹豫……犹豫……他只是在尽力想掰开田潜龙的手，但仍然没有下手伤他。
眼看着，田潜龙的手要被拉开了。正在此时，田家娘子不知何时，拿起从背篓里跌出来的镰刀，冲过去一刀砍在青鹤背上。青鹤闷哼一声，力道一泄，田潜龙立即抱住青鹤往崖下一甩，口中喊道：“你也下去给我父母陪葬吧！”
说是迟那是快，青鹤整个身子被甩出一半至崖外，但青鹤必竟武功高强。他本能地抓住田潜龙腰带，又将拂尘往前一甩，拂尘拧成一股，紧紧缠住崖上倒塌的树枝……
这一刻，田潜龙已经掉下山崖，但青鹤紧紧抓住他的腰带，他便悬在山崖上。而青鹤的另一只手抓住拂尘一端，那拂尘缠住的树枝已吱呀作响，根本承受不起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眼看二人就要掉下去了。
田潜龙已经如疯似魔，他根本不顾自己性命，一边使劲往下拉青鹤，一边不停地叫骂。青鹤已是吃不住力，我飞扑至崖边，使劲拉青鹤，其实那一刻我心中想对青鹤说：“放弃他吧，快自己上来。”我知道青鹤是绝对可以自己上来的，但我说不出口。
没想到，青鹤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坚定地对我说道：“我绝不会杀他！俏刀，请你将我的拂尘带回太初观交予我小师弟！拜托了！”说罢，他竟然手一松……他决绝的眼神倒影出我惊恐的脸，他化为一道青影，连同田潜龙的叫骂声霎时远去，堕入山间云雾中。
田家娘子今日连受刺激，精神已近崩溃，此时见丈夫又掉落山崖，疯了一般，大喊一声：“不！”一个箭步冲过去，纵身跃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