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隐情
“张先生是否知道,白家祖上有没有一个当过兵的男人,不远,祖上四代以内,肩上有勋章,应该还是个将领,看样子,像是民国时期的。”郁瑜任由颜偃从张元一手里接过医药箱给自己包扎受伤的手,一边说道。
张元一闻言一顿,等到这话在脑子里一过,回过神来,张元一瞪大了双眼。如果说之前在长生阁郁瑜说出他为他妻子而来以及白菁的特征,他还有所怀疑,而此刻,郁瑜说出来的话让他震惊不已,这件事情,就连自己也要仔细回想才能想起的事,她是如何得知?
对上郁瑜的视线,张元一急忙点了点头,“有,有一个,白菁的祖父,曾经是抗日的首领,参与过江西的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好像还是xxx部八十八军师哪个团的团长。”
郁瑜挑了挑眉,“记得挺清楚啊。”
张元一叹息一声,“不是我记得清楚,这件事印象实在太深了。”
二十多年以前,张元一和白菁还都还年轻,在石县老家帮着家里做活,张元一从很早就仰慕白菁,这件事和张元一走得近的人都知道,张元一老实本分,但在白菁眼里,却看起来却有些呆板憨厚,尤其是他见到自己,就连说话也哆哆嗦嗦说不清楚,白菁生来傲气,是不屑于和张元一多说一句话的。
张元一的朋友为张元一打抱不平,其中有人便多嘴提到——“那白家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祖上是抗战的将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说是什么虎将之后,现在还不是成了这样的落魄户,和我们又有什么差别?”
张元一一听来了精神,忙问道,“抗战将领,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故作神秘不说话,却带着张元一来到白家宅子后面的荒地。
看清面前,张元一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人家祖坟。”
那人不以为意,“就你这个胆子,活该白菁说你怂货。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这儿躺着的这位,叫白镜芙,是白菁的祖父,之前是国民党的将领,参加过江西的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我听我奶奶说,那段时间,白家可发达了,白镜芙几乎是将全家人都接到了大城市,过上了好日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张元一走向前去,这个墓并不大,比起红石村其他墓地也体面不到哪里去,石碑寥寥草草地刻着逝者的名字,生前的功勋,一笔也没有带上。
张元一看着那人,那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还没等他发问,便提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看这地方寒酸,人家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将领,只不过儿孙不争气,把家也都给败完了,这白镜芙也是,打个仗把自己的精神搞出了问题,上了战场敌我不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回了老家,死的时候还落了这么个凄凉的结局,谁能想到呢、当年叱咤风雨的将军到了最后会长眠于这个荒地。”
张元一看着石碑上的刻字,想起浑浑噩噩过日子的白家父母,因为相貌丑陋天生听力有问题而受尽白眼的白家大姐,心中唏嘘不已,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崇拜英雄的,张元一也是如此。
那边带自己来的那人却吐出嘴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顺手抄起一块石头朝着墓碑就甩了过去,石头撞击到墓碑,“咚”的一声,滚落到地上,墓碑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
张元一忙拉住那人,急道,“你干嘛!这是人家的祖坟!别对死者不敬!”
那人不以为意,抖抖袖子,抽出被张元一拉住的手,“那又怎样,不过是个死人,我早就看白家那对夫妻不顺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要装出一副骄傲的模样给谁看,还有白菁也是,长得稍微有点姿色就把自己当回事,也就是你个二傻子还把人家当块宝。你也不听听外边怎么说那娘们的。祖坟,不敬?我算是明白白菁为什么说你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了。”
吹着口哨那人大摇大摆的离开,张元一愣了一会儿,转过身去也打算离开,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好像有谁看着自己似的,明明是大白天,却比夜半更觉寒冷,背后一阵冷风吹过,张元一看也没敢看,快步离开。
张元一一整晚都提心吊胆,白天的事总让他惴惴不安,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第二天就有怪事发生。带自己去白家祖坟的那个叫李倓的同龄青年莫名发起了高热,农村里觉得弄点土方法压一压就好了,谁知道这病来得气势汹汹,这烧怎么都降不下来,等人反应过来土方怕是不顶事儿,得送医院,还没来得及送走,人就没了。整个过程,也就只有两天一夜,真真是邪门。
李家老俩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元一后来去看,听李家来吊丧的亲戚讲起,说是后半夜守着李倓的人可被吓坏了,这李倓先是嚷嚷着让他妈打猫,说是有只大黑猫总是在自己床上爬来爬去,然而除了他谁也看不见那只猫,他妈妈没办法,每当他嚷嚷只能连声儿问哪儿来的猫,李倓也说不出,一个劲儿瞎叫唤。到了后半夜,这人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几个守在身边的,就看见李倓躺在床上,突然抬起一只胳膊,跟诈尸似的,几个人吓得睡意都没了。李倓目光死死的盯着天花板,说,“我错了,您惩罚我吧。”之后手一撒,人没了,只留下李家老母哭天抢地。
张元一听完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李倓的葬礼都只马马虎虎走个过场就失魂落魄跑回家,过了几天惶惶的日子发现自己没事才好不容易半松下一口气来,后来说什么也再不敢去白家祖坟。
直到现在,张元一提起这件事仍然是心有余悸,仿佛当初和自己说这件事的老姑还眉飞色舞在自己面前描绘着这一切,那是张元唯一一次接触到灵异,他也想不明白,前一天还好短短一个人怎么眨眼间就没了。
张元一说的难受,宁姬问也听得胆寒,看着一脸遭遇这些窝心事的张元一,宁姬问仿佛感同身受有所共鸣一般,心中也有些同情,想了想,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能道,“节哀节哀。”一边又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大黑猫是什么东西?”
张元一也没法回答,那边郁瑜轻声道,“已经过世的人。”顿了顿,问张元一,“那个叫白镜芙的男人,是不是断臂?”
张元一声音有些颤抖,脸色都变了,连连点头,“是,是,是的。听说是打仗负的伤。”
郁瑜点点头,皱着眉沉思,只听那边张元一急道,“郁瑜师父,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害得阿菁变成这个样子,我......实在不行,让我来代替阿菁受罪也行。”
郁瑜笑道,“张先生,你放心,既然签定了契约,我们就会为您把事情办好,不存在让您代人受过这种说法,您夫人现在的情况,我有办法解决,但是这事儿有点麻烦,需要您安排一下,我们要去石县白家祖坟一趟。”
张元一见郁瑜胸有成竹,忙不迭点头道,“没问题,我去安排,就是需要带阿菁回去吗?”
郁瑜点头。
那边张元一面上有一丝难色划过,郁瑜问道,“不方便?”
“也不是,只是之前每次回老家阿菁都是抗拒的,就怕她又闹出什么动静。”
“但要解决还是必须她在场,要不然我们去也没用,这件事还要张先生辛苦费心。”那边张元一忙摆手说不辛苦,这边郁瑜顷刻间转了个话题,“现在,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张先生。”
现在郁瑜在张元一心中简直如同活菩萨一般的存在,自然是有求必应,“郁瑜师父,您说,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然而当郁瑜问出第一个问题,张元一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郁瑜说的是——“一个男人,寸头,面色枯黄,形容枯槁,颧骨有些突出,下三白眼,左臂上有一只豹子模样的纹身,这个人,是谁?”
张元一盯着郁瑜看了半晌,然后急忙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然而他终究不是个好演员,脸上没来得及藏起的震惊泄露了他的心思。
宁姬问有些不爽,“诶,你装模作样也得装的像点吧,我们这是在帮你,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坦诚呢?”
张元一仍旧是摇头,也没有抬起头和三人对视,“你们说的这个人,我是真不知道,如果是我老婆认识的什么人,我也不一定全部认识是不是。”
宁姬问一拍大腿就要和他理论,郁瑜却很平静,“既然张先生这么说我们也不勉强,今天该问的也问了,就先到这里吧,还请张先生及早准备一下去雅安的事,我们也不更多叨扰,先告辞了。”
张元一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张元一把三人送走,关上门转身却见自己的母亲已经出了房间,站在自己身后,神色复杂将自己看着。
张元一垂下头,“妈,他们是我请来帮阿菁看病的。”
出乎意料的,张母却并没有指责自己,“我明白,她这个病来的奇怪,我也觉得不太正常。”
张元一轻叹一声,只听张母继续说道,“那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看了眼皱着眉头不想回答的儿子,张母道,“你放心,瞳瞳带了耳机写作业,什么都没听见。我看那姑娘也是个有本事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
张元一用手随意抓了抓支棱在眼前的头发,语气有几分不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他们要做的是治好阿菁而不是这些无关的琐事。”
张母闻言却是冷笑,“琐事?你倒是维护那女人。自己从前对我们家嫌这嫌那,现在出了事还要我们给她擦屁股?”
张元一语气有几分不耐,“妈,别说了,我们不要再为这件事吵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能治好阿菁,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张母见儿子仍就是这个态度也没有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与此同时,车上。
宁姬问颇有些不满道,“那张元一明显就是知道什么故意不说,老大,你为什么不问个明白?还有,他们家那个孩子也奇奇怪怪的,明明是自己的妈,就算现在魔障了,也不至于像躲妖怪一样吧,你看看小丫头那个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郁瑜笑着侧过脸看着窗外的车流,“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顿了顿,郁瑜道,“再者,到了石县,如果真的与白菁身体的情况有关,我想,到时候他也会自己说的。”
后视镜里,倒映出宁姬问有些不赞同的神色,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瘪了瘪嘴。
一旁颜偃瞪了宁姬问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看向郁瑜道,“诶,对了,我前段时间去欧洲带了点东西回来,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带给你舅舅,上次还得多谢他帮忙,我弟这工作才找的这么顺利。”
郁瑜应下,心中却计较着另外一件事,方才宁姬问的话也提醒了自己,来张家这么一趟,张雨瞳对白菁的态度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再怎样也不至于对着想自己伸出双手的母亲无动于衷还留露出那样嫌恶和忧惧的神情吧?郁瑜摇了摇头,心道这件事情和自己要做的无关,懒得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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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一个小区外。
郁明言结束了清晨的锻炼,刚刚从菜市场兜溜了一转,带着一口袋生鲜蔬菜慢悠悠走回来。
虽然说已经年过半百,迫近六十,但身为退役军官的郁明言依旧是身姿挺拔,一双眼不怒自威,还是能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当然,除了挺着的啤酒肚以外。
一旁邻里笑着跟他打招呼,“诶,郁军官,刚运动完?”
郁明言笑道,“诶,是,顺路买点菜,你要出去啊?”
那人笑着点头,“我女儿女婿说请我吃饭,说马上就去美国了,走之前聚一聚。”笑容中洋溢着骄傲和自得,又用下巴指了指郁明言手中的袋子,“就买这么些菜啊?我刚来碰上你家二姑娘了,不准备丰盛点?”
郁明言看着那人的笑容,只觉得有些刺眼,这人没事就喜欢和周围人说道自己那“了不起”的女儿女婿,言里言外都是炫耀,郁明言心道有什么了不起,去美国还不是只请你吃一顿饭没有带你?
郁明言敷衍的笑了笑,“她没同我说,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那人回答便错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