灱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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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沙漠古城

次日,杨炎灱准时去糜老板处寻依慕。

依慕今天因为要出行穿了一身紧致的紫衣,从屋里出来,糜老板对杨炎灱打趣道:“依慕这几日这样忙碌,她却要陪穆公子出游,真是破天荒头一回,要是耽误了事情,我可要责怪穆公子。”

杨炎灱微窘致歉,二人便结伴出城租骆驼。

租户一见是依慕,优惠了些钱,顺便又取笑她,怕她在沙漠中迷路。依慕回道:“我在沙漠中行走多年,怎会轻易迷路?”

租户老板笑道:“以前不迷路是办公事,人一办私事就没了分寸,迷路也不奇怪嘛。”看来天底下的人,开男女玩笑都是一套一套的。

依慕不理会别人说什么,牵着骆驼对杨炎灱说:“骆驼虽然在平地上没有马快,但是在沙漠中行走,是必须的。”

他看着个头比马高的骆驼,不知道从何下手,依慕一跨就上了骆驼背上,说:“它骑不了多久,且先骑会,然后我们再步行。”

杨炎灱望着远处,茫茫沙漠起起伏伏,问道:“我们去何处?”

“沙漠之大,没有尽头,几天世间肯定不能尽走,你这两天不过体验一下异域风情,回去给人讲些故事罢了。”

依慕说着,有看了几眼杨炎灱没甚表情的脸,心中有些不快,又说:“有人说,世上风貌不过几种,有海,有山,有雪,有城,有草原,有沙漠,走得多了,也觉千篇一律,不同的是人文,而最重要的是同行之人。今天见穆公子忧心忡忡,莫非是不愿与我同行?”

杨炎灱被这话一惊,说:“依慕误会,我这人实在有些无趣,与你同行心中求知不得,却不知如何表达,还请不要介意。”

“哼,不是不知表达,我看是不想表达,千里之外,就算思绪决堤,人也难以接收,何必郁郁寡欢,徒自伤悲。”

不是杨炎灱刻意如此,只是到立州以来,长世间被这种情绪环绕,形成了习惯,不知不觉表现出来,身旁一帮粗糙男人不易察觉,而面前这位心思细腻的姑娘家,则一眼就瞧了出来。

他知道昨晚自己随意作的几句诗被对方听出其意,也不争辩,一步跨上骆驼,笑道:“说得有理,那请姑娘带路。”

依慕见他脸上露出笑脸,说道:“这还差不多,这第一处,我先带你去附近一处古城,这几年我闲来无事,常一个人去那玩。不过你要紧随我,跟丢了在沙漠中找人就不好找了。”

杨炎灱看着他被阳光照射洋溢出青春气息的脸,笑道:“有如此好看姑娘带路,谁也舍不得跟丢。”说完他又觉得此话冒昧轻佻,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有些害怕。

“哦哟,你好好撒,一直说你这人无趣,怎么突然说话跟街上那些老油条一样?”依慕一边说一边赶着骆驼出发了。

杨炎灱跟在旁边又说:“没吃过羊肉,总还见过羊跑。”

一路上两人说着各自的趣事,依慕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是说沙漠里的各种传闻,比如谁又在地下挖出了什么宝藏,谁又被魔鬼蛊惑看到美丽的城堡却永远到达不了,被渴死在路上,追求糜姐姐的男人们出了什么洋相……

听得杨炎灱啧啧称奇。

他没有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小时候母亲给他讲的都是些吃人的鬼怪,吓得小时候的他整夜睡不着觉,这些不能对依慕讲。

总不能给她讲四书五经吧?只有把唯一比较有趣的李大宝给她说了一遍,说李大宝练起功来就像一个坛子在地上打滚,而且穷凶极恶干什么都记账要钱,只是从来没有人给过。

听的依慕连连发笑,天下居然还有这么神神叨叨的长辈,居然杨炎灱一身的功夫还是他教出来的,确实不可思议。

两人嘻嘻哈哈走了半天,从骆驼背上下来,牵着步行。

杨炎灱回头一望,已经看不见出来的城,问依慕:“我们走得太远,还有多久才能到你说的古城?”

依慕道:“怕什么怕嘛?这路我已经走了多次,我们带够了粮食,晚上只有在古城露宿。”

“哦。”杨炎灱低头应道,到了陌生的地方,自然有一些警惕。

依慕看着他若有所思,突然说道:“晚上你可老实一些,要不然本姑娘可不客气。”说完亮了一亮藏在衣服里的匕首。

杨炎灱根本就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说了句“放心”,又问:“这沙漠中有没有狼群?”

依慕见对方轻描淡写,完全说不到一处,翻了翻眼睛说道:“沙漠中吃的少,狼很少,不过万一真遇见了狼群,我们只有奋起一搏,要不然我们就只有共度黄泉了。”

杨炎灱又将在立州山中几人大狼的经过说了一遍,对狼心有余悸,听得依慕都有些害怕,过去自己贪玩在这条路穿梭,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反过来安慰道:“如此说来,沙漠中的狼确实太少,不用过于担心,就算有这种万一,到时候我也一命相搏,要保你周全。”

又走小半日,古城已经看得见,依慕高兴起来,丢掉骆驼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喊他跟上。

杨炎灱也跟着跑起来,只觉得这姑娘像个孩童一般,这么一个荒废掉的小城,有什么值得如此高兴的?两头骆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很有灵性。

这古城不知道荒废了几百几千年,只剩下些残垣断壁,一半埋于沙中,一半依稀看得到城楼和街道。大概是姑娘有了这么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过去一直都是一个人到此闲玩,今天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乐趣,格外高兴一些。

依慕一直在前方走着,见杨炎灱四处张望,有些着急,说道:“等会再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拉着杨炎灱衣袖就走,转了几个角,来到一处破烂的庙宇,庙内有石佛几尊,有的已经被风吹得模糊破烂不堪,有几尊还保存完好。

这几尊石佛和杨炎灱在家乡见的样貌风格大不一样,最大的一尊有些面熟,杨炎灱想了一会,这和七台山那尊无名大佛有异曲同工之妙。七台山那尊大佛是不是从西域来的,或者是同一批工匠所造?

依慕对杨炎灱说道:“我本不是迷信的人。但是每次有事,我都会跑来拜拜这里的石佛,很是灵验。上次父亲生病,我专程来拜,不过几天父亲就好了起来。”说完就跪下拜倒。

杨炎灱问:“这次你又求什么?”

依慕抬起头,打了他一下,说:“哦哟,你认真一点撒。”

杨炎灱也被逼得跪下来,他不很信神鬼,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所求,学着依慕的样,走了一遍流程。依慕起身说:“好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两只骆驼已经在城中一处蹲下,两人从包中拿出干草树叶,盐和水,先喂了骆驼。那骆驼长长的眼睫毛,张嘴慢慢的嚼着,看上去惹人发笑,就是身上臭味让人受不了。

把骆驼栓在一堵破旧的墙上,两人回避着臭味,搭起了帐篷,此时天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变得冷了起来,又在帐篷前生了一堆火。

这里的星空看起来比任何地方都宽阔没有边际,好似就压在头顶,触手可得,四周一片黑暗,火堆在这无边的黑暗和星空之下只似一个小黄点。

世界彷佛变成了两个人的,不,还有不远处两只骆驼的。

两人吃了些肉和饼,短暂的沉默,杨炎灱似自言自语道:“听一位好友说过,他们生活的地方叫地球,是圆的,不管朝东西南北人意一个方向走,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很容易想明白,我倒是一直没想清楚,他说的地方和我们的地方也差不多,所以我们这个地方,是不是也是圆的?”

依慕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情,只当他在讲神鬼故事,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友,这地怎么又会是圆的。她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感兴趣的只是面前这个人,说道:“你的好友都有些奇怪。我见你能吟诗,像是读了不少书的人,怎么会做起了镖师?”

“说来话长,我的功夫刚才说过是谁教,其实读书我也读了十多年。不过镖师虽有些危险,但是走南闯北见不少世面,待遇也不错,不一定比读书差到哪去,只是万般唯有读书高,人们都还是愿意读书的。”

他还是没有说出没有继续读书从文的原因,依穆用木棍子捅了一下火堆,抬眼看着他,小心问道:“你心头所愁又是什么?”

她的兴趣也并不是他为什么没有从文,而是在他的愁绪,又觉得问这个问题唐突,担心他不说,嘻嘻笑了两声,缓解紧张的情绪。

杨炎灱可没有想过给一个姑娘说柳儿的事情,就像在巡按面前坦白一样不舒服,说道:“小姑娘不要乱打听,都不是重要的事。”

“我才不是什么小姑娘。”

“我十八岁,至少比你大两岁,你不是小姑娘是什么?”杨炎灱说着,才想起自己已十八岁,自离开杨镇求学已经三年有余,杨镇的邻居大婶们,怕很多都已经报上了孙子。

依穆见他还是不愿意给自己说心事,有些失望,反过来一想,认识他也不过两天时间,谁也不愿意这么快就掏心挖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