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幸存者
它正歪斜着脖子，吸附在滑梯石壁上，直直盯着我看。
这半张脸还有人的形状，但五官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另外半张脸则布满了密密麻麻让人作呕的黑灰色褶皱。
我浑身颤栗，立刻就想用扒着洞沿的双手将自己送上去，可这变异的怪物缓缓歪扭着头，向我凑过来。
手一发软，同时脚底打滑，两手承受不住力道，我随即滑了下去。
我不敢耽误，立马爬起来往前跑，整个通道很暗，我都没怎么看到能够照亮的水流，而且这里没有雾气，几乎断了我躲藏的后路。
我剧烈喘着气，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活命，就要拼命向前跑，在这只怪物追上来前，找到通向下一层的入口。
转过弯前我回了下头，那怪物刚从滑梯口钻出来，站直了身子远远看着我。
这不是一只爬行的怪物，我心里一惊。
这种怪物爬行速度都让人发怵，如果是两腿健全...
我几乎不太敢想，从未像今天这样被恐惧逼迫着，我疯了一样迈开双腿向前面跑去。
我能够听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但它似乎不着急，不慌不忙挪着步子。
这种感觉让我感到更加惶恐。
因为它的反应就像是，它有十足的把握，我无法从这里逃离。
路过裂缝时，我匆忙向外瞥了一眼。
外面阴云密布，雨水不断倾倒下，我甚至听到了轰隆的雷声。
难道每层的危险性和外界的天气有关？还是说，这裂缝外对应的天气，更像是一种提醒？
我一边向前跑，一边分心思索着，忽然面前道路尽头的转弯处出现了一双手，正扒在龙鳞地面上。
我急忙停了下来，这时，那两只手的手指渐渐分开，手指伸展了，用尖利的指甲无序地敲击着地面，带着奇怪的节奏，就像是在...弹钢琴。
这种意识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怎么办？难道要走回头路吗？
不知道刚刚那只会走路的怪物到了哪里，如果回头就撞个正着......
我越想越害怕，却没想到面前的手一点一点收了回去。
是另一只怪物？
它明明听到了我的声音，为什么不过来？
我又想到刚刚那只怪物奇怪的表现，心里一抖，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我就要往回走，却听见了来自背后的脚步声。
我没敢回头，也顾不上前方的危险了，就算是个陷阱，我现在已经跌了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出去，给自己搏一条生路。
我疯了般向前跑去，转弯时几乎不敢睁眼睛。
但我没想到，面前出现的，仍然只是一双枯瘦的手。
手仍在敲击着地面，反向倒着移动，只是那两条胳膊一直拖过大半通道，呈肉色长条状，畸形的样子，长到骇人。
通道中间有一条分岔路，我跟在那双手后面，呼出一口气，转身朝那条分岔路走去。
我放轻步子，身后渐渐没了声音。
我猜想，刚刚的长手怪物应该没有听力，我的脚步声对他似乎没有影响，否则它没有理由放我离开。
但我心里的弦仍然没有放下，继续往通道深处走。
又转了几道弯，我看到了通向下层的出口，没有犹豫就滑了下去。
下一层的情况和刚刚一样，毕竟没有经过泉水，这两层应当是一个整体，我不敢放松，继续摸索着前进。
这一层的分岔口更多了，道路蜿蜒曲折，发光的水流和最开始几层相比少了许多。
黑暗中，我时不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恐惧感一直压迫着我的神经。
好在分岔口很多，给予了我躲避的空间，我又走了一会儿，面前突然明亮起来，转过弯的通道尽头出现了熟悉的发光泉水。
我头都没回，心里压抑已久的恐惧感催促着我，我径直朝泉水的空洞跳了下去。
从滑梯滑下后，看到的景象却和刚刚一样。
没有充足的光线，没有植物，一样的空寂，一样的压抑，我感觉自己又坠入了深渊，浑身发软。
我已经没有力气向前走，便找了处没有光的角落，慢慢坐了下来。
在这时，我开始疯狂想念我的妻子，这种孤独、恐惧的感觉溢满了我的身躯，我几乎没有勇气再继续前进，脑子里不断跳出她的身影，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一线温暖。
我多希望这种时候她能够在我身边。
她的踪迹指向令人绝望的下诀山，我在这种绝望中摸爬滚打，却越来越无助。
我用手锤打自己的头，我痛恨曾经的自己，也痛恨现在的自己，脆弱、怯懦。
那些未知的怪物和层层恐惧，雅婷也曾经为了我经历过，我要如何却步？
我一嗤笑。
或许，这就是不懂珍惜的代价，我该受着。
我收拾好东西，慢慢站起来，刚准备向前走，就听见一声痛苦的尖叫。
从通道最深处传来，到我耳边的时候，已经减了一半音量。
我能清楚确定，这声音来自于人类，并且尖细清亮，是女人发出的。
或许是幸存者......
我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若是抓紧时间，没准这幸存者还有一线生机，便压低声音向通道深处探去。
在经过第三个岔口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了指甲抠凿地面的声音。
面前的转角离我不足三米，我急忙后退几步，闪躲进另一个通道口。
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确定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指甲摩擦过龙鳞，尖锐声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来不及拐进下一个转弯，只能冀望躲在黑暗中不被它察觉。
那怪物的身影逐渐露了出来，它佝偻着后背，浑身青褐色，四肢抓在地面上，一步一步缓慢向前。
同样的，它也呈人形，更让我感到可怖的是，它的头顶稀稀疏疏长着黑色的头发，有几缕甚至长得拖在地上。
刚刚那道女人的尖叫声，难道是它发出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向后退，忽然撞在一个东西上。
一只手从我的脖子边伸过来，将我的嘴捂住。
我挣扎两下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向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并慢慢松开了手。
好在那怪物没有听到刚刚的动静，仍旧向前爬着。
我再次回头，看到中年男子身后不见光的角落里，有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