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裂缝
一息间，傅教授就被拖回了滑梯内。
大家在焦急大叫，我扑进滑梯内，死死拉住他的双手。
傅文峰头顶向下，几乎倒挂在滑梯内。
我咬牙不放手，喊着：“坚持住！”
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被这股力道拽了上去。
小胖眼疾手快，冲进滑梯拉住我的双脚，阻缓了我们被拖拽的速度。
从始至终这只怪物的脸从未出现，我隐隐约约看清那长条状的手臂，心里豁然明白，这分明就是我先前碰到的长手怪物。
只是没人能想到，它的手竟能穿过致命的泉水，伸出下层这么长！
眨眼工夫，我们又上移了几寸。
傅文峰的双脚和小腿已经露出泉水。
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傅文峰已经青筋凸起，双目赤红。
他咬着牙浑身发抖，这是身体痛苦到极致的反应。
他握住我的手，骨节泛白，他看着我的眼睛，用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将希望寄在...你身上。”
随后，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歇斯底里喊着：“傅教授，不要！”
身体却因缺少摩擦力不断下滑，我亲眼看着他被拖出泉水，连头顶都没过裂水，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眼前。
没了恐怖的膂力，小胖很快将我拖了出来。
已经有人哭了出声，我抱住头无力地坐在一旁。
叶瑶拉过我的衣袖，“哥哥，我们去那边吧，万一那只鬼手又回来了，这里不安全。”
我却恨不得再见那双手一次，用利刃将它斩断才能甘心，但那双变异的手再没出现过。
我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人。
小胖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不久，安全层内再次发生半生人突变，一片混乱，死伤惨重。
有一伙人想要跟上我们，便从入口出发，刚出泉水口就遭遇了袭击。
裂水用完了，只能用随身的砍刀防御，因此造成杂声，不小心吵醒了所有半生人。
上行的队伍共三十二人，其中十七人活着抵达。
再加上后出发队伍里幸存的两个人，目前这个安全层共有十九人存活。
裂水于龙鳞缝隙中任意流淌。
若将自己无限放小，仰头看它们，忽觉那是乌泱奔突的参天瀑布，也是遒劲绵长的江流河川。
植物和人的影子都是七彩的。
四周的光像是聚拢成星光纱幕，披覆下来，如坠梦境。
我看着眼前和美的景象，心里却难过极了。“有人去查看过出口吗？”我问道。
“大生哥刚刚下去了，还没回来。”叶瑶回答说。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我也下去看看，你们要一起吗？”小胖和叶瑶点头跟了上来。
走在路上，我随口问小胖道：“瑶瑶进山是为了她的儿子，那你呢？”
小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挠挠头说道：“我都不太好意思说，你俩一个为妻子，一个为儿子，和你们一比，我还真是愧天怍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叶瑶扑哧一声笑了，“同哥真傻。”
见我还不明白，小胖才补充道：“我就是单纯为了钱呀。”
我本以为也会是个伤感的故事，莫名感到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问道：“那如果能活着出去，你们最想做什么？”
小胖眯了眯眼，憧憬着说道：“我呀？我要买上它几套房子，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每天傍晚领上他俩，去大雁塔外的广场上看音乐喷泉，一边吃着小吃，一边思索当天晚上挑哪套房子住，哇，这生活不要太美好...”
“大雁塔？”我的确感受到他有轻微不易察觉的陕西口音，便追问道：“你是西安人？”
“嗯，咋？我普通话太好，你听不出来？”
我揶揄道：“西安十三朝古都，按理当地人素质都高，没能联想到你。”
小胖张大了嘴巴，“哇，同哥学会人身攻击了，瑶瑶，帮我作证啊，他学坏可不是我教的！”
叶瑶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格外甜美，她像是这下诀山最后的纯净。
单是看着她，沉郁的心情也能慢慢变好。
我看她半天没吭声，又问道：“那瑶瑶呢，出去后最想做什么？”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呀，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
“你不回去的话，你父母不会担心吗？”
小胖插话进来，“她父母担心个什么鬼？都把她卖给县里的地主了，哪里还管她死活。”
叶瑶撅了嘴，反驳他：“哪有，我娘对我挺好的，按理头胎是女娃，按村里老一辈的说法，这是不详的征兆，要给草木灰捂死的，否则会挡了后面几胎男孩的福气，我出生时我娘没舍得，为了我，她后面不知道挨了我爹多少打。她卖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家里穷，还有三个弟弟要养。”
“封建思想害死人啊，同哥你听听。”小胖说着，又耐下性子来，好言劝着叶瑶，“瑶瑶，你不如到时候带上你儿子，和我俩一起回我们那个年代。”
我也点头，“对啊，和我们一起回去。”
面前出现了通向下层的洞口，我们顺着滑梯滑了下去。
如果这次的安全区域是两层，那么泉水口理应出现在这一层。
叶瑶刚刚一直在考虑，似乎也很期待，落地后问道：“你们那个年代的女性，是不是都生活得很好？”
她的问题把我和小胖问住了。
我想了想，答她：“倒也不是，部分地区还是很封建，女性依然苦不堪言。但肯定比你们那时候要好很多，未来讲求男女平等，崇尚女性的独立自强，女人比较有话语权，不过......”我忽然想起雅婷的过去，倍感心酸，“不论在什么时候，社会对女人总是更加苛责。”
小胖瞅了我几眼，也说道：“是哦，对女性的偏见始终没有变过。衣服穿多了被人说太保守，穿少了被人说不检点，不工作被人瞧不起，工作忙起来顾不上家，也要被挑毛病。我想起我妈来，一辈子操劳，到头来没人领情，她做的所有事，其他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叶瑶都听懂了，打趣他道：“那你娶了媳妇，可要好好对她呀，不然对不起你今天说的话。”
小胖笑着冲她挤了个眼睛，“那肯定了。”
我走在他们前面，和他俩有说有笑聊着天，心里越来越放松，又走过两条分岔路。
刚拐过弯，我看到了正对面露出一部分的裂缝口。
许久没有见到裂缝，我好奇此刻外面的世界，便先抛下他俩，大步走过去。
脚步向前，我后背突然渗出了涔涔的汗。
透过那道裂缝，我清楚看到，外面大雨倾盆，天雷匝地。
一瞬间芒刺在背，我喃喃出声：“这不是平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