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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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记录下诀山的古墓壁画

我走在裸露的岩石地上。

地面坑坑洼洼,四散的石子时不时绊我一下,让我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

这种石质山地对于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说,难得一见。

大西北土地瘠薄,贺兰山上的草格外稀疏,半山坡有些低矮灌木,位置分散。

太阳在头顶照着我的皮肤,带来细细的灼烧之感,令我感到焦躁不安。

这是内蒙和宁夏的交界,贺兰山的西侧山脉。

身后有个山沟,坐落着村舍,但房子都已年久失修,里里外外透着破落,早已没人住了。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给我重重压迫感的这座石头山,心中涌起对这份苍莽的畏惧之感。

它被人称为“下诀山”,卫星地图垂直看下去没什么特点,单看地理位置,我很难把它和那些传说合在一起。

但现在,在贺兰山脉地势较为和缓的西部,和嵯峨群山一比,它就显得格外突兀,我想,如若不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它的峰顶将被云层遮蔽。

前方的山壁有条裂缝,几乎贯穿了整座山,像一条笔直的黑线,深深纂刻在上面。

身旁为我领路的村民操着一口宁夏话,指着山和我说道:“呶,瞧见山上那条裂缝了么?我跟你说,这家伙悬得很,黑不溜秋一条条长,都快插到地里可了,头几年有探险队用绳子吊着,爬在山壁瞄着看,还听见尖叫声,像是有怪物,瘆死个人,探照灯咋都照不到里头可,啥玩意都看不着。”

我没有吭声,北方的方言接近普通话,我能听懂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大习惯。

他又絮絮说着:“先前还有电视台的人来做节目,工作人员在外头搭帐篷和设备,摄制组派了两个人先稍微探一探路,好么,人前脚刚进可,电话就打不通了,再没出来。这些年死了多少人,总有人胆子大,不信邪,把自己命不当回事。”

脑子里有零零碎碎的片段遽然闪过,我心头一颤,喉间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明明知道,但还是不确定地问道:“那近些年有活人从里面走出来吗?”

“没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建国以来有记录的也就七个人,还都不是走出来,要么是爬出来的,要么是昏迷躺在入口那被人发现的。你应该知道的,下诀山‘特性’,活着出来的人都少器官,有少内脏的、缺胳膊少腿的,这都算是幸运的,还有人半个脑子都空了,被发现的时候话都说不拎清,浑身赤裸,就在那满地爬。”

明明是正午,可他的话让我觉得周围一阵阴冷。

我又问他:“半个脑子都空了怎么活下来的?”

村民像是避讳着什么,朝下诀山的方向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正是最吓人的地方,和其他幸存的人不一样,他是在山脚下被人找着的,因为他头上没有伤痕,大家也是把他送去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他少了半个脑子,医生说这种先天畸形一般在娘胎里就死了。”

“那他现在人呢?”

“被人送福利院可了,如今还活着呢。”

我的脚步又放慢了一些。

村民扶了下遮阳的草帽,似乎有些不耐烦。

话语里有催促我的意思,“就快到了,这山后面有个相连的矮坡山,没有那么陡,我们从那边爬上去,它山顶通着下诀山的中段,到时候你就能看着入口了。”

我们离那道裂缝越来越近,我打了个冷战,我觉得在那道细细的黑缝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看。

我跟着村民向前走,脑海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四年以来,我一直在尝试收集信息,我曾前往历史档案馆,查阅过与之相关的古文献,也曾利用自己大学讲师的身份,咨询了许多考古学教授,他们将自己了解到的告知于我,一位老教授通过电子邮件发来了图片。

照片早年拍摄于河北,上面是一座古墓内部的墓室壁画。

壁画的右上角有半截龙身,画中人物都聚集在一处,身躯多残缺不全,有辨不出形状的一团肉身,向前爬着,势意逼迫他们。

老教授告诉我,根据记载,那墓主人曾深入下诀山,治好了身患的恶疾,同时寿过期颐,终年一百四十余岁。

但不论怎么说,一切都是无端的、玄之又玄的猜测,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建国以来的幸存者如今仅剩三人,来到这之前,我曾拜访过其中一位。

他叫做陈安,是1986年深入下诀山考察的科考队其中一名成员。

1993年在下诀山入口处被人发现,缺失了右腿和右眼,同时右脸向内凹陷下去,被判定为三级伤残。

尽管我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的样子还是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一次又一次惊醒。

更奇怪的是,幸存者无一例外都缺失了与下诀山有关的记忆,但陈安先生在看到我的时候,却直言他曾经见过我。

我清楚记得他看见我时瞬间的惊恐,不断后退的轮椅直直撞在墙上,浑身颤抖。

此前我从未见过陈安先生,更不知他的敌意由何而来,我出生于1984年,他进入下诀山的那年,我还只是个两岁的孩子。

我和他的家人不断向他解释,但他的情绪一直没能平复,担心他再次受到刺激,尽管没有获取到想要的信息,我也只得离开。

“咱们走快点,被人看到不太好。”村民在几步外回头望着我。

我步子快了些,急忙跟上去。

到了坡顶,村民指着不远处的山洞,一边把草帽摘下来在胸前拍抖着扇凉,一边说道:“那就是入口,我们马上到了。”

山下无法看到这里,所以我们安心了许多。“那里头黑得很,手电筒带了么?”他问道。

我把背包取下,从里面掏出户外手电筒,朝他示意,“这。”

“带了就行,不然啥都看不着。”他继续向前走,又随口问道:“来这里的人有为金钱地位的,有为病重亲人的,古时候人都封建,还有为长生不老的,那你来这为了啥?”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为了我妻子。”

“你老婆咋话了?”

我回答道:“我不太想说,抱歉。”

他撇了撇嘴,不再继续问了。

很快我们到了洞口,我打开了手电筒,向里面照着看,这是个普通的山洞,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村民先我一步走进去。

我们再向深处走了一段路,很快到了头,左手边出现一条巨大的山间裂缝,能容两人经过。

“那些个幸存者,就是在我们现在站的位置被发现的。”

他幽幽说着,让我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