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晾尸滩
这时，刘北邙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
“龟孙卖弄个什么鬼？！”李山龙笑着说道。在他的意识里，刚才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而刘北邙阴阳不定的神情，恰恰可以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
“叔！我可不是闹着玩哩！”刘北邙一副认真的样子，先是看了看刘浦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跟师父学着点儿。然后，他在洛水堤上来回走了几步，脸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好像有什么大祸临头一样。
“北邙哥，刚才是我掉水里了，看你的样子，别人还以为是你掉进去了！”刘陆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刘北邙，笑嘻嘻地说道。他此时在一身干燥衣服和一床厚棉被包裹下，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一些。
刘北邙转过脑袋，盯着刘陆浑的眼睛，说道：“陆浑，你是否觉得这里的水，要明显阴凉很多？”
“我的哥呀！冬天的水，如果不凉，那成热水了！”刘陆浑的语气中带了嘲弄，说完自己先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对！不对！”刘北邙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此地阴气过重！你们看！”他的手指向了刘陆浑刚才落水不远的地方。
大家看着那里，同样是洛水堤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刘北邙却几步走过去，站在岸边，一脸惊悚地指着面前的堤坝说道：“这里！就是这里！”
几个年轻人被这个刘姓的长辈搞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手指的地方明明是长了一堆杂草的一个斜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北邙叔！你不会是说，这里的水凉和那里有关吧？”李伊一看着刘北邙，手指了指刘陆浑落水的地方，又指了指刘北邙此时站立的地方，诧异地问道。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影像，正是在这个地方，他曾经和刘负图、吉燕子一起荡舟，他还在这里——正是刘陆浑落水的地方打捞出几枚铜钱呢！
“北邙，你的意思是——”李山龙毕竟年龄大一些，他看刘北邙的样子，似乎不像是搞什么把戏，而是真要说出什么惊人之处。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浩浩荡荡的洛水，真正被人们驯服，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的事情。早些年，洛水到了夏天，洪水肆虐，泛滥成灾，几乎跟家常便饭一样。他小时候就曾多次在半夜被父母叫醒，一家人栖栖遑遑地出门躲避水灾。
“山龙叔！这里是个晾尸滩！”刘北邙见他们都没有弄懂自己的意思，便直接了当地说道。
“晾尸滩”三个字，在李山龙和刘陆浑听来，都是心里一惊，因为他们都是亲眼见识过洛水泛滥的。所谓的晾尸滩，就是人死在了洛水里，把尸体拖上来后，先放在这里，实际上是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
也有人死在了洛水之中，家人寻不到尸体，就在晾尸滩处举行一个简单的送葬仪式，算是对亡灵的一种祭奠。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刚才的水里，的确阴冷阴冷的！”刘陆浑铁青着脸说道，“咱快回去！回去喝酒！”
陆浑老婆看看男人，脸色惨白地说道：“我的祖宗，这个时候还喝什么酒！北邙哥——你快给想个法子吧！”
她的脸朝向刘北邙的时候，已经是双目含泪，一脸的悲苦。
刘北邙看着几个侄子辈儿的人，特别是年纪大一点儿的刘浦秋，说道：“你们这群小子，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晾尸滩的凶险，你们可知道，洛水流了五千年，这晾尸滩上躺过的冤魂有多少？！”
“北邙叔，你看看，有啥法子给禳解一下？”徒弟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害怕，但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接着说道，“总不能让水里的怨鬼跟了我陆浑叔呀！？”
刘陆浑的老婆已经开始低声啜泣起来，她的哭声一下子把大家的情绪降到了一个新的低点。
“北邙！日你娘！你龟孙不就是搞这个的，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李山龙眼看着大家都情绪低落下来，觉得自己是个长辈的，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呀！
刘北邙面朝晾尸滩，闭了眼睛，一双手指掐来捏去，嘴里念念有词，大家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没人敢去打搅他。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刘北邙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缓缓地收起双手，睁开眼睛，一脸疲惫地说道：“晾尸滩果然名不虚传，众多冤魂恶念齐聚于此，不是贫道所能制服呢！”
“北邙哥！那怎么办呀？”女人听了刘北邙的话，带着哭腔问道。
“制服不了，只好和解！”刘北邙一脸愁苦地说道。
“和解？与鬼魂也能和解？”李伊一觉得好笑，他其实并不十分相信刘北邙那一套。
刘北邙假装咳嗽两声，说道：“两个人有了矛盾，各退一步，可以和解，人与鬼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是曾经的人，我们是未来的鬼！”
“北邙叔，你说吧，怎么和鬼和解？”一个年轻人问道。他从小在家里受母亲和奶奶的影响，对鬼神那套东西，颇有几分敬畏。
刘北邙看了看晾尸滩，又看了看刘陆浑刚才落水的地方，随即吩咐刘浦秋道：“你回去弄两只纯白色的大公鸡，另外将我堂屋里折叠好的金元宝，拿来一筐！”
刘浦秋点点头，他今天总算见识了师父的能耐，心里对他佩服不已，当然要尽快去落实他的指令。陆浑媳妇忙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硬是塞给了浦秋，让他去采办物品。
“浦秋哥，家里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来纯白色的大公鸡，我让大龙从店里给送来两只！”李伊一对刘浦秋说道。
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刘陆浑突然叫住他道：“浦秋！顺便给叔捎上一瓶酒！”
“对了！拿上一瓶酒！”刘北邙说道。
李山龙突然笑了，他看着刘陆浑道：“日你娘！你个龟孙，这辈子算是离不了酒了！”
“叔，经北邙哥这么一说，我感觉身上阴冷至极，赶紧喝两口，驱驱寒气！”刘陆浑厚着脸皮说道。
刘北邙看了看他们，说道：“不止是陆浑兄弟要驱寒，水里的冤魂，难道不给喝上两口？要不然他们能善罢甘休？！”
“对对对！要给他们敬上几杯！”女人转念一想，突然又说道，“一瓶够吗？！”
“够了！”刘北邙面带微笑，信心满满地说道，“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表明我们无意冒犯，有那个意思，相信先人们是不会怪罪的。”
李伊一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心里也觉得有几分不痛快，想到刘负图当时视几枚铜钱如珍宝一样，他心里就不舒服。要是照刘北邙的意思，那些铜钱一定是给死人陪葬用的，多不吉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