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时延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木㜣也不好奇他忙什么,反而觉得自己一个人在浣园更加舒服自在。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休班,木㜣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难捱的酸痛感,脑袋更是困倦地很,她决定先将工作放一放,趴在床上,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时身上的疼痛感却更加剧烈,她不适地动了下手臂,耳边随及炸开欣喜地喊叫,“先生!木小姐醒过来了!”
外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木㜣呆愣地看着冲进来的人,沈时延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眉头紧紧蹙起,尽管如此,这张清冷的面孔依然让人觉得惊艳。
听觉是慢慢复苏的。
她眨眨眼,听见他的声音,“……手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然后是意识。
木㜣木讷地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医生,视线又转移到他脸上,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沈时延放慢语气,一字一句道,“手腕还疼不疼?”
她低头看向自己埋在杯子里的双手,安静了一会儿,知觉彻底恢复。被白色纱布包裹的地方竟然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咬住嘴唇,克制不住地发抖。
沈时延将她拥入怀中,却始终不敢用力。他将下巴抵着蓬松柔软的发顶,极力抑制自己的心痛,“我知道很痛,忍一忍,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木㜣疼得难受,却不解,“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会弄成这样?”
话一出,连门口的医生都顿住了。沈时延神色古怪,问她,“你不记得了?”
她疑惑,“我……应该记得什么?”
房间里沉寂了几秒钟,沈时延沉默,向医生示意出去说,明明宽厚挺拔的背影,此刻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和落魄。她悻悻地闭上嘴,直觉情况并不好。
木㜣等的无聊,闭上眼又迷糊了会儿,醒来听见他压低声音吩咐人准备晚饭。她从被窝里探出头,弄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声。沈时延大步过来,温热的手掌贴在她额头,脸色并未有半分好转,“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沈时延伸手将她从床上捞起,一只手臂就轻易地抱在身前,另一只手拉开衣柜的门翻找了件厚重的外套盖住她。
木㜣看他脸色不悦,但心里又好奇,于是鼓足了勇气开口,“刚刚,医生给你说什么了?”
沈时延抱着她下楼吃饭,一言未发。
吃饭是最令人反感的环节,浣园的厨子是顶好的,再加上沈时延顾忌她的胃口,所以连菜单都亲自拟好,保证她一日三餐绝不重样。尽管如此,她还是一闻到饭味儿就想吐。
木㜣耷拉着小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饭菜,差一点儿就要被熏晕过去。而沈时延今日,也完全没有要骄纵她的意思,强硬地将食物推到她面前,亲自喂。
她避无可避,开始讲条件,“如果我都吃完,那你就告诉我刚刚医生说了什么好不好?”
沈时延垂下眼眸,心里窝火,但是对她完全发不出来,只好妥协,“嗯。”
她乐呵呵地低头咬住,忍着恶心吞下去。
沈时延手里拿着筷子,用指节碰了下她的嘴角,哄道,“嚼,不然胃痛。”
面前的人脸上的不爽又添了几分,木㜣气鼓鼓地咬住他夹来的菜,暗暗吐槽,她答应吃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要求。
这顿饭吃的缓慢,不过是一小碟菜再加半碗汤,竟然用了一个多小时,中间木㜣实在忍不住,差点吐出来。可沈时延偏偏不放过她,让她休息五分钟,继续把剩下的东西喂进去。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折磨人的饭,耷拉着脑袋不开心,伸手去摸桌子上的药瓶。沈时延将她抱起来,冷声制止,“刚吃完饭,等一会儿。”
她妥协,想起来刚刚问他的话。
沈时延垂着眼睑,长又卷翘的睫毛掩住眼里的波涛汹涌,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大问题。”
“骗人!”
“……只是以后要再多吃几种药。”
木㜣安静下来,陷入沉思,目光呆滞地盯住虚无的点,像是没了电池的布娃娃,沈时延最害怕看见她这样,凑过去吻了下她的脸颊,主动挑起话题,“明天我不去公司,陪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还是没动静。
沈时延伸手在桌上拿了个橙子放在她手里,像哄小孩儿,语气宠溺,“在想什么,跟我分享一下?”
木㜣无意识地转动下手里的东西,回过神,沮丧地开口,“放弃我吧。”
沈时延匆匆看她一眼,慌乱地扭过头去,“不行。”语气生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木㜣痛苦地将自己的双手举到他面前,双目通红,突然歇斯底里地哭喊,“沈时延,你这样根本就不是为我好,你只是为了救赎自己心里的负罪感!你看看我!我每天像个牲处一样在世界上苟延残喘,要生不得要死不能,晚上一闭眼,脑袋里全是那些该死的回忆。沈时延,我已经死了,你非要固执地将一具空壳留下来做什么呢?”
沈时延漆黑地眸子紧紧盯着她,带着决然,“你想si可以,带着我。”
她瞪大眼睛,嘴角浮起一层讥笑,“你真可怕,si了都不放过我。”
“是,”他大方的承认,手臂收紧,“我要跟你在一起。”
像他这样作恶多端的人,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赌注压在这辈子。
沈时延痛苦地闭上眼睛,承受着跟她相同的悲恸。
木㜣安静下来,忍着手腕处撕裂的疼痛,脸色苍白,“是不是……解离?”
“是。”
最严重的那几年,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她那时还留着记忆,只是感觉自己飘飘乎乎的去阁楼走了一圈,然后看见身体躺在床上。沈时延守在一边,满脸泪痕,那种绝望感是她从未见过的,木㜣伸手想帮他擦掉眼泪,却怎么也碰不到他的脸,一着急竟然将自己急醒了。
恍惚地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你害怕吗?”
“不害怕,”沈时延从抽屉里拿出她喜欢的草莓牛奶,讨好地递过去,语气淡然的像在同她讨论电视节目,“因为你最近太不开心了,小脑袋为了保护你,就把不快乐的情绪屏蔽掉,但是它跟主人一样是个小迷糊,傻乎乎地把快乐的感觉也屏蔽了。不要紧张,这只是暂时性的而已。”
但他们都知道,暂时是骗人的。
木㜣心里忍不住恐惧,伸手抱住他,声音发颤,“我如果神志不清的时候,控制不住伤害你怎么办?”
沈时延没说话,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滑动安抚。
“那你把我绑起来好不好?”她抬起头,泪流满面。
“好,”他看了眼时间,倒水准备药,“木㜣,别去上班了,我在浣园陪着你。”
她愣了下,难免失落,却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再适合群体生活,于是点点头,乖巧的喝药。
苦涩地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她的泪像是流不完,“吧嗒吧嗒”地砸在他手臂上。
沈时延听见她委屈地呜咽,“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都要欺负我……”
这样好的姑娘,连抱怨都不敢大声。
沈时延深深叹出气,内心哀求,如果真的存在神明,请您睁开眼看看,罪大恶极的人在这儿,而不是他怀里哭声都细弱的像婴儿的小姑娘。
报应全部由木㜣承担,上天真是找到了惩罚他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