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书生的嫌疑
话音刚落，破庙中人声俱寂，只有外面的风雨声传进来，平添出一种凄寒的氛围。
周缘直瞥了一眼站在阴暗处未曾走动的书生，对方没有反驳安阳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灯火照不亮他的面貌。
郭大的牙关打了个哆嗦，也看向书生，只感到好似有一桶凉水当头浇下，让他更冷静了几分。
“说什么混账话，那书生不就在那呢么……”郭大冷汗直流。
“是啊，难道你们没看见他？”郭三应和。
饶是周缘直五年来走遍无数山川，当下的诡异情境也让他有些发怵。
他问向安阳：“敢问诸位进庙时，看到庙中有谁？”
李家夫妇和两护卫也有些恐惧，还未等安阳回话，李家老爷抢先颤着声音答道：“有你，还有那三兄弟，一共四人。”
……
“你们四个，离远些去坐，把地方让给我家老爷夫人”
……
护卫的话仿佛回荡在周缘直耳边，原来他们进庙时只让他们四个挪地方，不是因为书生离火堆较远，而是书生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存在！
他又看向书生，后者一直不说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待在那个有些阴森的角落不曾移动。
周缘直再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多事情豁然开朗。
……
“你犯什么疯病？”
“我家兄弟说的是那书生，又没说你们几个，瞎管闲事。”
“果然是疯子。”
“依我看那三个都是疯病。”
……
“那书生跟着你家老爷夫人出去了，你们也不管管他？”
“莫名其妙。”“疯病。”
……
周缘直也明白了郭家三兄弟和安阳安嗣为何会频起口角之争。
在黄裙少女与郭家兄弟攀谈调笑时，书生对他们几人指指点点还言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惹得郭三转头骂他，但在安阳安嗣和李家夫妇眼中，是郭三平白无故转头骂人！
李家夫妇出庙时书生尾随其后，郭三出言提醒，依旧引来两护卫的嘲讽，因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书生，只当做是郭三在说胡话。
郭大、郭三、黄裙少女和周缘直都面朝书生所在的地方后退几步，李家夫妇、安阳安嗣见状也跟着他们远离书生的位置。
“只有你们四个看不见他？”周缘直问向李家四人，眼神却环绕众人。
“看不见。”“我看不见。”
“看得见。”“我也看得见。”“……”
果不其然，郭大、郭三、黄裙少女、周缘直都能看见书生，可在李家夫妇与护卫眼中，书生所在的地方只有一片空无。
是鬼物还是毛鳞昆羽化妖或者山精木灵？
大虞国内承平日久，魑魅魍魉久不现世作乱，周缘直随老人游历时遇见过一只山精，人形、黑面、被毛、反踵。
当时那山精并未在他们二人眼前刻意藏匿，在周缘直看来，这类物什虽然怪异，但也不至于令他生惧。
可今日，庙中之事过于诡异，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周缘直强行平复心境。
任何一种怪异之物，实则都没有传说里那般恐怖。
不论是带有煞气的恶人屠户刽子手，还是体魄健壮阳火旺盛的武林高手，都能震慑乃至伤害到它们。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面对周缘直的主动提问，那书生终于开口：“各位莫怕，在下虽然之前有所隐瞒，但绝无害人之心，这位兄台的不幸遭遇也与我无关，当下之急，还是要弄清是谁害了他性命。”
“什么声音？”“果然有那书生……”李家四人乱作一团。
“你们也能听见他说的话了？”周缘直问道。
“能。”
“听见了。”
书生解释：“如今在下所说的话诸位都能听清，只是尚不能在四位眼前现身，还请见谅。”
“你说不是你害人性命，可有证据？”周缘直追问。
“我和他们四人一同回来，那时郭家二郎已经遇害，怎会是我所为？”书生的语气诚恳之至。
安嗣目光一闪，壮胆喝道：“可是老爷夫人与我们二人都看不见你，你说与我们一同回来，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怎能取信？”
郭大恍然大悟：“不错，我赶到时你们五个已都在庙中，可他们看不见你，说不定便是你这邪物先一步害了我二弟，而后谎称与他们同归。”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书生急得上前一步，走出了那阴暗之地，火光勉强照在他的脸上，虽然还是苍白异常，但他瞪圆眼珠的神情却十分生动。
“什么清白？我们亲眼所见你一直避着火光，二弟死时火堆也莫名熄了！”
许多线索连成一串。
郭大之前误会到安阳安嗣头上也很正常，毕竟书生瘦弱，不可能是郭二的对手，可谁成想书生竟然非人。
周缘直也心道确实如此，这书生从刚入庙时，便远远地避开火堆。他方才重新生火后，书生也一直站在较为阴暗的角落，想必是惧怕厌憎火光。
书生涨白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惧火不能算嫌疑……鬼物的事，能算嫌疑么？”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天性如此”啊，什么“行正影直”啊，庙中充满了压抑的空气。
邪物惧火，所以若是书生作怪，害人前熄灭火源就说得通了。不然的话害人时要动用鬼气，而鬼气会被火光消融掉，这是常识。
“这就说得通了，我家夫人误陷泥坑是不是你做的？就是为了让我呼唤安阳安嗣，让庙中人出庙，好方便你下手！是你让内人陷入泥坑，趁机回庙杀人！”李家老爷补充道。
原来李家老爷呼唤安阳安嗣，是因为李家夫人陷入泥坑不得脱身。
书生气急败坏，嘴唇哆嗦，身体都有点若隐若现……
他来回踱了几步，似是要理清思绪。
书生顿住身形，做舒气状，退回阴暗处。
“你们如此误会我也有道理，可他们亲眼见我出庙。我离去时，庙中还有七人，即便后来唤出安阳安嗣，庙中仍有五人。我若害人，何不在庙外害了你夫妻二人性命？”他如此辩解。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各自无言。
所言有理！
书生出庙早，庙中人多，庙外人少，庙中有火，庙外阴雨连绵，他若要害人何苦要害庙中之人？
而且他不知道郭三、黄裙少女、周缘直、郭大都先后离庙。
邪物若是要隐匿自身，确实简单，可若已经主动显露身形，再想隐匿就难以做到了。周缘直、郭家兄弟、黄裙少女都看过书生的形体，所以书生做不到在他们几人眼中消失。
这也是常识。
邪物害人时，大多不会先把身形显露给被害人看。如此说来，他若真想害人，也应该对看不见他真身的李家夫妇、安阳安嗣下手，没理由杀郭二。
暂时转移了自己的嫌疑，书生歇了一会，缓缓发言：
“李家夫人误陷泥坑，确实只是意外，死者也确与在下无关。
在下也有不解之事，之前郭大哥言道这位仁兄从后门出庙，‘神色怪异久久未归’，这才引出郭家大哥，让郭二郎独留庙中，不知阁下冒着大雨仓促出庙，所为何事？”
书生话锋所指，正是周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