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历史的尘埃
囚鸟文明，第6号星系。
原有的稳定引力系统在彼岸星空的作用下被破坏，那颗恒星系边缘的气态行星散作扩散开的物质团，有些部分逐渐回归第6号恒星的怀抱，有些部分则通过新天体空间域，为彼岸宇宙增加了质量。
除了多少都有点偏离原轨道的各个行星之外，这里只余空旷。
一片空旷中散落着点点渺小尘埃，就像米堆里零星的谷牛虫。
在那些被称为星辰的浩瀚物体面前，即便更胜山岳的母巢也不过是尘埃罢了，与其余战舰相比，它是稍微大一点的尘埃。
短暂的平静。
彼岸星空的先遣飞行器群给深空舰队带来了困扰，为了拍死这些烦人的苍蝇，他们暂且于此驻足。
上千万智械，1万4千战舰，五十四架母巢，70个人。
由于这里的开发进度太过原始，他们不得不亲赴第6号星系来指挥这支舰队。
初战大捷！
彼岸的先遣飞行器群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威胁，但却让佐天心情沉重。
在第6号星系的另一端，彼岸文明展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这是进行时。
飞行器群的共鸣干涉场导致深空舰队无法对目标天体进行有效观测，更遑论发动攻击。
1万4千余艘战舰花了不少力气，终于把那些烦人的小东西碾做八方散落的齑粉，同时也让他们看清了对方真正的阵容。
好像……有点难搞……
最引人注目的是二十四架有着球形主体并被环形设施包裹的飞行器，看上去就像变形的土星。
直到不久后真正的和平时代到来，正在倡导共同繁荣的囚鸟文明时兴起添加彼岸文明元素的文娱产品，那时这种飞行器才被正式定名。
名为，瓮城！
现在的佐天当然无法理解这些瓮城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也不需要知道。
死寂深邃的星空中，开始有光芒闪烁……
……
一片废墟。
飘散开裂的未知组分块状材料撞击上战舰周围的力场，碎成更小的残渣，每一块都在震动中相互远离。
相对完整的残骸慢慢靠近通道，并终将回归彼岸的星空。
某些扭曲变形的舰体结构因热辐射散发出可见光，但却没法在深空舰队的探测光谱上留下痕迹，上传到处理中心的数据来自于一堆频谱诡异的高能射线。
虫洞中没有新的大质量物体出现，仿佛一切都已经落幕。
消散的不只是那些还没在囚鸟文明中传出名声的瓮城们，还有十一架母巢彻底报废，修复它们的代价可能比新造还要高。
深空舰队的70人变成了55人，损毁智械不计其数。
佐天平静地扫视眼前经处理过的各项数据，不敢有丝毫放松。
来自彼岸星空的侵略发生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对方为何第一时间拒绝交流直接发动战争。
战争……好像结束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
然而对那不存在的15个人来说，他们已经抵达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永恒。
一项数据突然开始波动，吸引了佐天的注意。
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该死……”
代表着柯氏假说中第2种空间结构稳定性的曲线疾速下滑，彼岸的星空开始黯淡移位。
对方的第一轮进攻遭到深空舰队的强硬回击，佐天以为他们还没有做出新动作。
他错了。
对方已经展开了新的攻击。
攻击目标是类虫洞天体本身。
而那……是囚鸟文明唯一的笼门！
信息共享，不用任何解释，这些数据已经可以让剩下的55人充分理解发生了什么。
舰队广播开启。
“大伙都看见了吧。”
“我叫佐天，是你们的总司令，也是这场反击战的指挥官。”
这完全是废话，他们70个人都认识，平时也熟得很。
“打完这场仗，想必大伙都得出名了，要是不给咱发上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贡献度咱都不答应。”
轻笑声在某些房间内响起，舰队中洋溢着快活的氛围。
“不知刚才大伙过没过足瘾，不管怎么着，这场仗，还没结束！”
“他们擅自开启的战争，现在又想把通道毁了，可是他们还没问过咱们答应不答应。”
“咱的真本事还没用出来呢。这几百年来，有些人觉得深空舰队过时了，有些人已经把我们忘了，甚至有人说，那些记载在历史上的东西是假的！”
即便是母巢，同行星相比也不过渺小如同尘埃。而有些专家很难说服他们自己，战争年代中几近撕裂的某颗恒星和异常加速膨胀的宇宙会和一群尘埃有关系。
“开启‘虫群阵列’！让那些少见多怪的家伙们见识见识，传说！是真的！”
“认识你们，我很高兴。”
“提前说句再见。”
在残存的四十三架母巢中，有五十四个人紧跟着说了句再见。
再见，便是再次相见。
70个人来，那就一个都不能少。
在彼岸文明的星空里，有一万多艘战舰从类虫洞天体驶出。
之后，一整个恒星系被撕扯碎裂，渐成虚无……
……
当某些人的事迹已经变成历史，小深空港的讲解专区内，弗利特和叶看完了整部电影。
电影名叫《起航深空港》，简单直白的名字，简单直白的内容。
彼岸文明俘获的那一架探测用自律航天器让他们错估了囚鸟文明的科技水平（囚鸟文明早已探测完宇宙中的每一颗星球，所以探测用自律航天器远远落后于真实科技水平）。
那位彼岸的暴君按照惯例，对囚鸟文明发动了侵略战争。
只是二十四架瓮城及配套作战部队的败北让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按照惯例，他们试图破坏类虫洞天体的空间结构，阻断两个宇宙间的通道。
对于彼岸来说，他们只是在终止一场失利的战争。可对于囚鸟文明来讲，那是在掐灭他们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火种。
深空舰队在彼岸星空重启了“虫群阵列”，才终于挽回局面。
第一次启动“虫群阵列”，人类文明母星被彻底葬送，一起毁灭的还有数十颗行星和第3号星系的恒星。深空舰队又付出近百母巢锐减到六十架的代价，加快了整个宇宙的膨胀速度。
第二次启动“虫群阵列”，深空舰队只剩四十三架母巢，毁掉了彼岸文明最靠近类虫洞天体的恒星系，也中断了彼岸文明对类虫洞天体的破坏。
整个深空舰队葬身彼岸，化为细小的粒子团和那个恒星系的物质混在一起，再也未能回归。
那个星系混沌成一锅粥的物质给星际航行带来巨大的困难，也阻碍了彼岸对类虫洞天体的观察，破坏自然也无法进行。
深空舰队的牺牲保全了作为“笼门”的类虫洞天体，也给囚鸟文明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到如今，囚鸟与彼岸已经成功建交，谋求共同发展。
“真不怎么样。”这是叶对电影的评价。
电影是大制作，虽然现在制作这种东西完全用不着有真人演员，但制作方依旧坚持花大价钱选了一大堆自带流量的明星来进行演绎。
可这也正是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在她看来，那些明星的形象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差别太大。
而有些东西，终究只能留在她的记忆里了。比如故乡的风景，那个教给她很多事情的老人，还比如那段天天蹭饭的日子或者别的什么……
“确实不怎么样，可重要的是你刚才差点被泪子发现。”
“这么多年没见，她应该认不出的，而且她当时还那么小。”
“通常来说确实如此，但你别忘了，咱俩的模样可是一点没变。”
“好啦好啦，这不是没让她发现嘛！”
弗利特一捂额头，心道这个助手越来越难带，没有开始时那么听话了。
但共同工作了这么久，他对她也越来越熟悉。
所以弗利特能看出她故作轻松，实际上心情并不好。
电影里那个饰演斯诺的男人是唯一一个形象接近本人，而且演技还好的。
所以看到他，叶的心情就不怎么好。
弗利特没有安慰她，也没说任何话，他知道她自己能调整过来，就像以前那么多次一样。
他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叶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觉得这些……所有的东西，一点意义也没有。”
弗利特没有搭话，因为他不确定女孩说的“所有的东西”是否和他所想的一样。
“你一点也不恨他们吗？”叶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弗利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这些话以后再也不要说，即便在这里也不行，知道了么？”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叶。
过了很久，两人离开了这里。
笼中的鸟儿已经被放飞，至于是不是到了一个更大的囚笼中，那就是后话了。
只是弗利特和名为叶的女孩，从此再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笼中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