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风暴来临前
佐天很空虚。
他很空虚是因为没有事情可干，节目录制结束了，舰队司令的工作也结束了。他试图像以前一样用社区工作和义务劳动填补他的空虚，但泪子不在身边的时间里，那种空虚感依旧从内心最深沉处翻涌向上，不知其始，亦不知其终。
佐天不知道在深空舰队的70人里，他是不是最空虚的那个。但隔壁的斯诺每天依旧热火朝天地忙着做他的黑暗料理，然后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负责消灭他所制造出的东西。佐天有时甚至会诞生出去凑凑热闹的想法，但他很快意识到那些热闹不属于他。
那个小姑娘之所以每天都在隔壁，不只是因为斯诺的节目还没录制完，还得感谢她有一个好赖不分的舌头和强大的胃……
佐天回忆了一下，好像在深空舰队尚存的日子里，斯诺就什么事都不管。有时佐天会羡慕他的潇洒、他的随心所欲，有时却庆幸着斯诺的不作为，这样摊到佐天身上的工作才能略多些，空虚的时间也就更少些。
今天隔壁不知为何没有传来那些欢闹的动静，这让他有点疑惑，也让他觉得世界更加清净了。
佐天没有兴趣去探究斯诺和叶子究竟在干嘛，他如今只是个混日子、养孩子的邻家大叔而已，只不过想把日子一天天地混过去真是个难事。
喝酒这个选择好像不错，或者那些无酒精改良饮品好像更带劲！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一来是还得接泪子放学，二来他也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闲来无事看看新闻，新闻上依旧在宣传那些普通人奋力拼搏的感人事迹，那些科学上的新突破，还有那些不知从何处请来的专家以近乎狂热的思维方式和语气预言人类终将找到通向宇宙之外的“门”。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是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总和，说实话，佐天真的没法说服自己相信那扇所谓的“门”会被找到，他甚至质疑着它的存在。尤其是当他发现新闻上的宣传一直都在重复着某些老套路之后。
那些感人事迹都起承转合得很完美，只可惜设计剧情的人仿佛江郎才尽，只能重复地机械组合着已经用过很多次的催泪点。那些科学上的新突破，哦天呐，那些搞宣传工作的人居然还能想出“把几年前的成果翻出来重新录制重新播放”这种鬼点子！
即便佐天和这个社会有些脱节，他也能感受到有些东西不对劲——社会的气氛变了，和他小时候相比变了很多。原谅他反应迟钝，这一点其实是从前弗利特和他聊天的时候随口提起的。
颓废低迷的不仅是佐天这个待观察职业者，而是整个人间。
笼中的雀儿即便拼尽自己的血肉，也无法在坚硬冰冷的笼壁上开凿出可供它钻过的洞。然而笼中的水粮皆有限，开始时它或许还能依靠乐观而顽强的意识欺骗自己，然而谎言终有尽头。
弗利特说，从十几年前开始，社会生产总值就不可阻挡地大幅降低，科学前沿止步于未知之前，娱乐业……哦好吧，娱乐业早就死了。
所有的媒体，所有的声音，所有发出声音的人，都在自欺欺人！
初闻时佐天觉得弗利特危言耸听，但佐天是知道的，自己也只不过在自欺欺人。
未来会如何呢？弗利特说如果再这么下去，娱乐业或许会死而复生，在彻底的绝望中，再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人们对及时行乐的追求。而在疯狂过后，余烬只有死寂。
佐天自嘲一笑。聊天时胡侃的话也能当真不成？
敲门声倏忽响起。
他有点不解，难道是弗利特发现还要补录些东西？但当他通过屏幕看到门外斯诺的身影后，刚刚升起的兴奋感转瞬消失不见。
再三犹豫之后，佐天打开了门。
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门已经被他打开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吗？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前方是怎样的深渊。
这大概是人类本性中的自毁冲动吧……
然而出乎佐天意料的是，斯诺没有携带任何食物，也没有提及任何与食物有关的话。
“干嘛？”他试探着问道。
“你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斯诺向他发问。
“什么？”
“录完节目后的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难道你也……”佐天猜到了什么。
“我也录完了。”斯诺叹了一口气，“昨天完事的，那个大妹子应该不会再来了。”
两个人一起沉默。
沉默与思考、深沉什么的没有半点关系，仅仅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说你参加了会议。”率先打破缄默的是斯诺。
“对。”
“几比几？”
“全体通过。”
又是一阵沉默。
“呵，这样也好。”或许在发问之前，斯诺就已经想到了佐天投票赞成回收深空舰队的可能，只是必须得听他亲口说出才能甘心。
“要不你做饭去？”佐天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斯诺满脸沧桑地看了他一眼：“叶子走了，我已经砸锅折铲，起誓此后再不做饭。”
这话说得凄凉萧索，还和某个破琴绝弦的典故有着相似度极高的既视感，但佐天听了竟然有些高兴——这大概是最近几天在他无聊生活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又有敲门声响起。
该死的，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按铃！佐天心中抱怨着，起身查看。
“那个，打扰了，您知道隔壁的斯诺长……大叔去哪了吗？”
原来是助手女士！没等佐天回话，他就被斯诺一巴掌抡到了一边。
“你怎么来了？”
“啊，我不能来吗…我以为…以为你还会做饭…现在中午了。”叶子攥着自己的衣角，“你不欢迎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谁说不欢迎了，我现在就给你做饭去！！”斯诺夺门而出。
喂喂，刚刚谁说起誓再不做饭的来着？佐天忍不住心中吐槽。
嗯？？他怎么又回来了？
“借你家一用！”斯诺一边挤进门来一边咆哮道，声音好似熊吼。
佐天瞳孔收缩，想起了刚才的某段对话，某人已经砸锅折铲……
“喂喂，我把东西借你还不成吗！千万别在我家！你不要过来啊！！！”
叶子懵懂地看着二人打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甜死个人。
……
浓烟滚滚。
斯诺满身狼狈地站在走廊里，身上漆黑一片。佐天则满面乌云地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屋子，心中升起把斯诺按在地上打一顿的冲动——事实上若不是打不过，他早就这么干了！
叶子端着一盘味道不可描述模样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之物吃得可香了，盘中物正是斯诺不惜毁掉邻居家屋子才弄出的成果。
佐天强行平复心情，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被玩坏了一般的笑容。
真是平静而无聊的日常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