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阿隐啊 我的小族长
别松究竟会在哪里?
丹泽已经来了,他面色严肃,普赞当初已经知道了有人刺杀阿隐,也早就调查到这个人的背后不容小觑,很有可能和北元有着复杂的关系。
关于这件事其实普赞已经对他提醒过,除草应当除根,如果想把这个威胁连根拔起,那么必须把这威胁周围有可能存在的威胁也一同清理掉。但是,丹泽知道,阿隐是不会允许的,身为族长的她,渴望守护好的就是每个族人。
虽然忽日已经背叛了他们村子,可是他的妻儿,都并非是罪人啊。
普赞派来了自己的亲卫,把调查到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了他。
丹泽听着听着,只感觉头皮发麻,原来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普赞已经培养出了一批庞大的势力,他们遍布在古格城的各个角落,熟悉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君王的眼中是没有暗处的,只要普赞想,他可以知道任何发生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错过,哪怕是最阴暗的角落,也有他的一双眼。
丹泽也终于意识到普赞的让位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确实要放弃一切。
暗卫的消息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帮助,丹泽见到阿隐的第一句话便是,“已经找到他了。”
这个他,当然是忽日。
正在房间中惬意的闭幕假寐的忽日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心悸。他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在包围,但这感觉却不甚明确。等他推开窗子看向路边,便发现依旧是熙熙攘攘嚷的道路中,可是当他躲向窗子角落的时候,却透过窗看见窗外几个摊贩的表情有些不对。
那卖糖葫芦的摊贩一直在叫卖,但却不时抬头看着他所在的房间一眼,另一旁一个看似在逛街的路人,同样也将这种眼神投到这屋子里。
忽日只感觉后背发凉,他似乎有些低估了古格的力量,可是现在要走,也已经来不及了。他扭头看着别松,她正坐在桌子边,轻轻撑着头。
她好累,真的很想好好休息一下。
“走。”忽日冲她说道,然后便拽着她往一旁走,这个房间有两个窗子,一处面临街道,而另一处对着的则是隔壁有些荒芜的小院,那院子的主人似乎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里距离院子有两层楼的高度,忽日不顾别松的惊呼,直接把她扔了下去,院子中是松散的杂草和泥土,别松应该是不会受伤的。
他自己也跳了下去,别松被吓了一跳,但还没有喊出声来,便被飞跳而下的忽日捂住了嘴唇。
可是在院子外,丹泽带着阿隐,还有景末,他们眼神寒冷地盯着院子中。
这条退路,当然是他们所想到的,如果那些暗卫想,他们可以始终表现的就和普通摊贩一模一样。但之所以要暴露,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忽日从那屋子里逼出来。店中还有其他人,随便一个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人质,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居然把别松带在身边。
阿隐睁大了眼睛,她只感觉似乎自己透过这院子。看到了院中别松姨正瘫坐在泥土上,她并没有受重伤,但确实已经被吓坏了,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可是正是因此,也就显得脸上那淤青还有嘴角裂开的痕迹更加鲜艳。甚至因为剧烈的撞击,嘴唇再次破裂留流下了血,这应该是她掉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哪里。
她只感觉自己有些眩晕,仿佛站不稳了,丹泽首先察觉到她的变化,直接伸手搂住了她,而一旁的景末只能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院前后都已经被包围,原本直觉就很敏锐的忽日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件事,于是便沉默着,只显得消瘦的脸颊更加消瘦,他已经换上了普通衣服,也没办法将自己隐藏在黑夜当中,此刻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别松。
别松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行李都在房间中还没有带,她扭过头看着忽日的眼神有些迷惑不解,但迎接她的却是忽日的刀。
忽日将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静静地盯着院子的大门,他在等待门开的那一刻。
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别松还有些迷茫,直到刀划破了她的脖颈,让她感觉到自己温热的鲜血,顺着冰凉的肌肤流了下来,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扭过头看着忽日,别松双目之中有不可置信,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果然就如同她所猜的一样,这个男人并不爱她。
就好像许多年前,他们一起会见的那一个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下午,那个时候他也羞涩的递给她了一个东西,有些闪光,但那并不是这把很冷的利刃所闪动的光,而是忽日在山中捡到的最璀璨的石头,它就和最圣洁的雪一样,看起来美不胜收,那是别松最珍惜的礼物。可是多年以后,她才发现这不过是最脆弱的一种石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发黄裂开,然后化作尘土。
就和忽日对她的心一样。
门被推开了。
阿隐走进了院子中,她看着忽日,忽日的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直视阿隐的眼睛。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听梁王说过阿隐的眼睛有些诡异,所以能不正视就是最好的,
万一暴露些什么,那就失算了。
而阿隐已经看到了一切,她扭头把在忽日眼中看到的名字告诉了丹泽。
是梁王。
别松看见阿隐之后,惨白的脸返上了潮红,她看着阿隐嘴唇颤抖着,过了许久才
说道:“阿隐。”
“住口!”忽日冲她喝到。
“放开她。”阿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抓我走,没有问题,你放开她,我跟你走。”
可是等待她的却是忽日脸上的惨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当我抓了你又能怎么样?我还能走出古格城吗?”
他的眼神变得很狰狞,“如果你们再逼我,我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景末在一旁忍不住开了口,“她可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要用你的妻子来威胁我们?”
忽日笑了,裂开了他那一张干裂的嘴唇,露出了里边的牙,他的牙反出了和刀一样寒冷的光,“因为她是阿隐族长你的族人,而我不是。”
阿隐只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眩晕笼罩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忽日曾经送过自己花,那个时候他是一个面目和祥的族人,因为和巴丹的关系好,她没少在别松姨的家中吃过饭。可那个时候,不一切都是好好的吗?就当她能看清一切,可为什么就看不清人心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究竟之前所有的一切美好都是假的,还是现在的丑陋,不过是一场噩梦。
但这是一场注定醒不过来的,真实的噩梦。
丹泽看着呼日,眼神冰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和梁王有勾结,你不仅仅是背叛你的村子,更是背叛了整个族人!”
别松的眼中满是震惊,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爱人这次回来,用上了这么多好东西,
原来竟是因为他做了别人的奸细,她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吗?忽日?”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都说了让你闭嘴!”忽日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恶狠狠的冲别松凶了一句,然后便看着丹泽说道:“我不过是想活下去。”
别松的声音有些不依不饶,“告诉我?你真的做了奸细吗?”
“是!”忽日撕破了脸,“我就是做了奸细又怎么样,只需要没有尊严就可以吃好的用好的……”
别松惨笑,“你……有想起过我和巴丹吗?”
别松扭头看着忽日,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然后很认真地说道:“阿隐族长,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巴丹。”
阿隐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死意,于是便立刻说道:“我不会好好照顾巴丹的,如果你不在了,我就让他一个人在古格城里流浪做小乞丐!”
说着说着,阿隐的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噤声,颇有些感慨。
别松没有说话,给她的只有一个笑,许久后,她才说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不管巴丹的。”
“让你闭嘴!”忽日猛地冲怀中的别松吼道,他的刀又近了几分,“你以为我和你在开玩笑吗?”
鲜血顺着别松的脖子流了下来,但别松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我不是个好母亲,阿隐,现在跟你说这些话的我,不仅仅是你的族人,更是小时候看着你长大的别松姨,你已经为族中付出了太多,感情这件事,不能够再付出了。”
忽日的脸上有恼羞成怒的愤怒,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不听他的话。
可是别松没等他开口便闭上了眼睛,“抓住他!”
她抓紧了忽日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她的手指,可她依旧义无反顾,狠狠地用刀刃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鲜血喷溅而出,阿隐从来没见过这么红的颜色,血灼伤了她的眼睛,她忍不住发出了难过的低吟,别松的身躯一下子软了下去,忽日还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已经滑落的身躯,而周围的人便冲了上去,狠狠把他抓住,将他的脸按在了沾满别松血迹的地上。
忽日有些发蒙,在他身前就是别松的身体,别松的眼睛微微睁开,因为失去大量的血液,血液迅速的带走了她身体的体温,而她的眼睛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这种黯淡不是意志消沉的黯淡,而是真正的生命所消失的光芒。
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生气的黑色石头。
“不!”忽日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能离开我,你说了不会离开我的!”
别松已经没办法说出话了,血液混合着口水涌进了她的肺中,堵塞住了她的呼吸,她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话,可是只看嘴型也依旧能够认出来,她所说的正是巴丹的名字。
阿隐扑了过来,扑在了别松姨的身上,然后说道:“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丹泽在一旁也开始吩咐,“叫最好的大夫过来!快!”
之前他们集结队伍的时候,为了防止不测,便随行带了一位大夫,现在这一声令下,那大夫连忙冲上了前,只是等他挤上前后,看着别松逐渐黯淡的双眼,和几乎已经染湿了整片草丛的血迹,却只能无力地看着丹泽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阿隐颤抖着嘴唇,不停地说道,“别松姨,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别松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生命的流失,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只是给了阿隐最后一个笑,吐出了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阿隐,你要幸福。”
阿隐啊,你要幸福。
说完,她的眼神便彻底黯淡了下去,就像是黑夜中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没有月光的时候,只留下了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