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根据史自明的指示，她来到废弃村庄附近那棵巨型柳树边边，向着东去。
着实有一片雾水弥漫的地方。
那边四周都是枯树，地面反着流体特有的光泽。
走进后，一股作呕的臭味扑鼻涌现，像是腐肉在锅里不断煮…
而且这边气温明显高于周围，池子中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宛若热粥，从气泡特征中能判断出池水稠度很高，而且含泥沙量充沛…
这根本就是个沼泽。
还是因地热影响而产生的热沼，地底可能还蕴含石油，一个火苗便能将其整个燃烧——这点可没人想一试。
走在沼地边缘观察几番，从风水地势上来说，此处面阳，不适合鬼类存活。
但凡事也都不一定，沼地浓雾弥漫阻隔大量阳光，算是‘半阴’。
就算鬼灵在此盘踞也不会多强大，她更加确定史自明的判断出了根本错误。
那有可能是什么动物？。
也不大可能。
在虚墨认知里，能于这种沼泽存活的生物大概只有几类昆虫——小到可以直接捏死的那种。
那真相可能性就更趋向于史自明有臆想症了。
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已经到了这里，还是认真观察保险。
想着，她揭下面具，凝法，妖化。
妖化是妖族特有的一项天赋技能，为利用法力将潜力逼出，强化各感知能力，尤其能捕捉到四周隐性的魔法气息。
代价则是，妖化期间，施法者体貌特征会有变化，更加取向于其妖相原形。
妖化后的虚墨双目化为橙色虎瞳，双唇因利齿延长而不得闭合，下颚獠牙也爆凸浅出，体肤上生长出浓黑虎纹，十指指甲也变得锐利。
有趣的是，妖化后，她倒的确感受到一丝鬼灵气息，说明史自明没有完全说谎，那女子是死在这里。
可这点即将消散的气息根本不会对现世有什么影响，荒郊野坟也常见，最多也就是产生点鬼火和脆弱幽体来戏弄路过的旅人罢了。
这根本不用去管，过不了一年，这些鬼灵气息自然会消散。
她解除妖化，耸了耸肩——回去告诉史自明实情便是，他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这也难怪，人们就是喜欢夸大事实，一有小动静就吹地天花乱坠，在有些人眼里蛤蟆都是史前怪兽。
这种事虚墨也见得不是一次两次，她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刚踏离第一步，沼地中就来了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层游动。
她顿步，警惕地回望。
视线刚撇回去，第一印象就捕捉到粘稠黑沼池中冒出了一个光滑的椭圆状物体。
这东西上面满是泥，好似浮上水面的木头，很大。
虚墨好奇地看了两息，骇然间，那物体中三个圆点绽放——三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冰冷睁开，直勾勾地瞪向她。
虚墨惊地身子一僵，大脑一片空白，但停顿两息后又瞬间恍然大悟！
【怎么会是它？】
【这概率简直比中大奖还低！】
瞬间，这怪物嚎啸着拖着泥从沼地中钻出，巨大的身躯在多根触须的支撑下全貌尽显，宛若一只巨大的鲇鱼——那布满密密麻麻小碎齿的大口中有着两条蠕动的圆润长舌，绿色的油状唾液伴随着咆哮扑了虚墨一身…
三目深渊蟒，体积较大，史前物种，数量濒危，被长安学府判定为建议保护动物！
学者们猜测整个周天大陆已不超过十头！
咆哮之下天地都在震动，虚墨心头一悬，匆忙地拔出背后长刀，此刀无鞘，以布缠裹，刃面镀刻符文散发着血色光泽，是为‘符文武器’，威力极强。
深渊蟒章鱼般的触须如长鞭一样甩向虚墨，两下砸入地面打出凹痕，后又几番被虚墨躲避。
这东西虽然危险，但行动笨拙，未受战斗训练的农民必被瞬间残杀，但只要稍微掌握点战斗诀窍就能躲避攻击。
对于长期和怪物作战的伏灵师而言，更不是难事。
一根触须以横扫姿态甩向虚墨，旁观来无法躲避，她紧握刀柄迎面挥切，紫气刀气脱刃而出，直接将其斩断。
掉落的触须长时间未意识到自身死亡，依旧在原地机械性地扭动挣扎，深绿血液不断挤泌。
深渊蟒陷入狂乱，多根触须毫无章法地胡乱挥向虚墨。
愤怒会让战士露出破绽，这一道理同样适用于动物。
在三根触须接连落地后，从所未有的剧痛另怪蟒发出胆怯的嘶嚎，它身躯畏缩，有要潜回地底的趋势。
准确来说，虚墨带着几根残留的断须也能装作战利品返回史自明那边骗取赏金。
‘狡猾’的伏灵师都会这么做。
但她此刻斗志昂扬，准备将这只怪物彻底杀死，似是担心自己长时间不战斗，手脚生疏。
深渊蟒本质上还是无脊椎动物，其大脑就在头部前额，仅由柔软的表皮包裹，很容易破坏。
正是其本身脆弱又喜好攻击，才导致这种生物逐渐走向濒危。
虚墨计划中是踩着它的触须直冲其颅，然而事不凑巧，她刚踏的第一步就落了空，整个左脚小腿深深陷入沼泽之中。
这沼泽吮力极强，腿怎么都拔不出来，挣扎几番不得脱身后她展露惊恐，深渊蟒借机展开攻势，它很聪明地触须绕后将虚墨长刀抢夺脱手，而后将她整个捆起包裹抬起，高高送到布满唾液的巨口前。
紧急之下，她拔出腰间短刀刺向缠身触须，触须松手，她一脚踩在了怪蟒的三只眼上，双手倒握短刀直插怪蟒颅后，这只巨兽发出惨痛嚎叫，长躯挣扎甩动，短刀深入它后脖，虚墨紧握刀柄防止从半空坠落，结果就导致她拉着刀柄顺着怪蟒后背一直下坠，刃口将怪蟒的整个后部拉成两半。
绿血如喷泉一般涌溅，条状内脏和缠着蓝色神经的心肝脾肺一股脑全蹦了出来，所有触须如倒刺般竖地笔直。
落地后虚墨满脸都是绿血，她深呼吸，惊恐地看着这只后躯完全开裂、内脏皆都暴露在阳光下的巨蟒仍在嘶吼。
它动作变得轻柔，意识胡乱，还在徒劳地想要钻回地底，最终一声呜咽，轰然倒地…
巨兽倒地后，其部分内脏仍在缓慢工作，寄生于其体内的线虫似乎意识到宿主的死亡，慌张地在其尸体上蠕动攀爬。
那三只眼仍旧张张合合，冰冷地顶着虚墨，在虚墨找回符文武器并靠近后，其残存意识微微张开巨口，欲图再咬一下，直至刀刃彻底刺穿它的大脑，三只眼珠才暴凸翻白才终于结束。
唯有触须还在微微蠕动。
一番战斗令她精疲力竭，看着浑身的污垢，她一阵发毛——回去说什么也要好好洗个澡。
然而就在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时，意外又来了…
刚把刀刃擦拭干净，一团幽蓝色的气就从蟒尸上蒸离汇聚，明显的鬼魂灵压显现，她惊惑地停下手中动作，细腻观察。
一个空灵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语如银铃，清脆可人。
“感谢你救我出来。”幽蓝灵体只能模糊地幻化出是个女子，力量极其脆弱。
又是深渊蟒又是鬼魂，虚墨感到一阵混乱，她迫使自己精神保持专注，理性面对。
“小女子常氏多年前在此遇难，恶兽将我吞下让我尸骨无存，若非大侠今日将我救出，尚不知我的魂魄还有被囚禁于此多时。”
虚墨刚略明了，就又有困惑“被怪蟒吃了和你魂魄被囚禁有什么关系？”
“大侠有所不知，我与史家书生青梅竹马，他赴国都赶考前为我立下誓言，许诺功成名便娶我入门。”
“你所说的书生可是史自明？”
“正是。”
于是虚墨便将委托事情的前后情况告诉了她，并补充“看他那样，很显然当年考得一塌糊涂。”
“我并不指望他能有所成就，只是戏说一番，若其染指别的女子，我便跳河自尽化为厉鬼缠着他。不料他回来之前，我失足在此被恶兽吞噬，他以为我跳河自尽，竟买通巫师作法，将我魂魄困于此地，生怕我化鬼找他，使得我多年不得踏入黄泉。”
虚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叹了口气，淡然开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阳间的事已与你无关，安心离去吧。”
鬼魂发出一阵抽泣“其实当年也是我话说太重了产生误会，史自明天生胆小地厉害，连个老鼠都怕，更别提厉鬼了。他无非是前去国都时和同学在烟花柳巷中玩混一番，回来误以为我因此自杀而做出此行。这么多年来他仍然对我挂念，夜夜梦到我，并对当年的行为做出弥补~我已感到欣慰，早就原谅了他。”
“我就说那家伙——像个——白痴。”
“你也不要骂他，他其实是个好人。”
“好吧，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女子尚有一愿望，年幼时他送给我一块孔雀石挂坠，我一直珍藏，挂坠包含了我对他的所有思念，此物现在就藏在怪蟒肚中，如若你能将其归还给史自明，表达我对他的一份不舍，九泉之下小女子也感激不尽…”
虚墨感到一阵难过，傻姑娘碰到呆书生，原本挺美满的故事结果变得这般支离破碎。
看着怪物散落在地的内脏，她犯难地皱眉，但最终也是点头答应“如果我能找到的话…就会帮你，”
鬼魂表达感激后消失不见，虚墨憋着气用短刀隔开怪物的肠子和胃，最后果真在一团污秽中找到了一根半透明绿色挂坠，挂坠绳子湿润发红，渗着血腥。
在阳光下，上面的孔雀石闪耀着光芒，如繁星般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