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辞职
（一）
“高总，这是我的辞呈。谢谢您这两年的照顾。”
锡子来到高总的办公室，将辞呈递给高总。
“你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高总放下正在修改的文稿，一手转着笔，抬头看向锡子问道，语气里有一丝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平常那种酷酷的知晓天下事的平静。
锡子抿着嘴，低下了头。其实，锡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方面不想透露林总即将也要走的计划，另一方面又不想太违心地说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高总看锡子不说话，放下笔，往外轻轻吐了一口气，向上努了努嘴，又把双唇闭在一起，每次当高总焦躁不安地思考时，总是会做这些标志性的动作，表情夸张，却毫无违和感，反倒在有些小姑娘的眼中，这样的表情还有些小性感。
“我，作为你的领导和前辈，我建议你不要离开。”高总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高总从老板椅中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说道：“很多人，很多人，在原来的公司一遇到困难，就会选择离开，以为离开就会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前途”，高总回过头看着锡子，“其实不然，只是从一个圈子跳到另一个圈子，每个圈子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还会有困难有压力有痛苦，而你待在这里慢慢沉淀，脚踏实地总会熬出头，那些经常跳槽的人最后结局都不是很好”，高总慢慢走向锡子，拿起桌上那份辞呈又轻轻放下，“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如果说痛苦，锡子现阶段是没有的，压力的话，锡子会时常背着压力，自己给自己的压力，所以也不会在意，困难的话，锡子还未把王燕主任的刻意刁难当做困难，那么高总说的这些其实和锡子的情况并不相符。
可能是林总在车上给自己说他的决定的时候吧，锡子已经是有动了一些心思的，跟随林总，才是锡子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吧，像是一种报答，又像是一种渴望，林总是自己的伯乐，林总会给自己一份位置，不用管什么机会和前途。林总就是自己的机会。
于是，在高总说完这段话后，锡子很认真地没有一丝犹豫地对高总说：“高总，我想清楚了，这是我想清楚的结果。”
可能是觉得平常听话的锡子居然没有被自己这话洗耳然后发生一些自己预料之中的反转，高总有那么一瞬的愕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可笑，久经沙场什么没见过，“好，你既然想清楚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说的了，流程单随时可以找我签字。”高总重新做回老板椅，拿起桌上那根笔，摆出准备继续看文件的样子。
“谢谢您。”锡子微微鞠躬，走出了办公室。
高总放下笔，转椅转向窗外，无声地叹息。
（二）
“哦？你要走？”对面的王主任似乎在说着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连问句都弱得无力，娇滴滴拉长的语气像是轻描淡写的讽刺。
“是的。”
王主任两手撑着自己下巴，想了想，突然像想到类似于过节发什么或者年会表演什么节目的新奇点子一样，说道：“哦，那这年终奖就不能给你了呀？”
“年终奖是我这年劳动所得，而且我是现在告知您，手续还没有批下来，为什么不能给我？”锡子听到王燕这样说，真想骂自己一万个蠢，好像是过两个周，年终奖就要发下来了，自己为什么不等一等……但是已经说了，只好就在自己放的弹药的枪口上硬着头皮堵上自己的胸膛，硬怼吧。
“这可不行，这哪有都要离职了，还给离职的员工发年终奖的呀。”那娇娇滴滴的声音加上一个白眼没把锡子翻过去。
锡子内心里有一股子火气，呼吸越来越大开胸膛起伏也跟着越来越大，“王主任，您知道吗？我初见您的时候，您是非常和蔼可亲的，您的笑容有多美，您的泪窝有多好看，现在就有多可憎。我感谢您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让我仰仗着林总得到了您的照顾，您让我成长了不少，让我见识了什么是见风使舵，祝你未来都好。钱不用给我，算是给公司节省下来的过节费吧。”
“你要是想好了，就赶快走流程吧。”王燕主任说道。
正在走神的锡子突然回过神来，那想象出来的狠话终究是未说一句走出了办公室。
锡子回到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你干嘛？”锡子已经叮铃咣当好一会儿了，旁边的龙兮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是很久很久了，龙兮兮才正式打破和锡子只说工作上的事儿的铁律。
已经要离开了，也不在乎什么别人的感受了，如果放在以前，锡子可能会有些害羞，会潜意识里有种觉得别人理自己是一件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现在，对于面前这个龙兮兮，锡子虽然还保留着当初有难时她帮助自己的那些记忆，但是也还记得她突然对自己形同陌路的场景。
想和好就一句话吗？
“你不是从我和林总的传闻以来，就开始要和我撇清关系吗？从不谈工作以外的事儿吗？”锡子很认真地看着有点愕然的龙兮兮，“没关系，我告诉你，我要离职了。不论你是出于哪种原因不理我，我都想告诉你，你想错了。By the way，nice face。”锡子说完给了龙兮兮一个大大的微笑，继续忙活了。
Nice face，这最后一句是真的在夸龙兮兮。
因为她最近的妆容真的很好看，以前的她只会用黄棕黑灰色一层一层把自己的眼睛晕染成大熊猫那样的眼妆，当然，是精致的大熊猫眼妆，除了那几样颜色她基本没用过别的颜色，口红除了正红大红复古红也没有别的颜色了，腮红永远是偏暗粉系，阴影永远稍微用力过度地打在两颊刻意让自己的脸有一种“高级脸”的冷傲感觉，营造出一种摩登职场女强人的既视感。而最近的一段时间，锡子陡然发现了，龙兮兮在妆容上做出了些改变，整体妆容偏年轻，应该说，偏“嫩”，粉色的腮红配上闪电芭比娃娃式卷翘上、下眼睫毛，暖黄色红枫色多系列彩霞眼妆，死亡芭比粉闪嘟嘟浆果色唇釉，如果以前的龙兮兮是欧美造型的话，最近一段时间就只能用卡哇伊的日式造型来形容了，总而言之，确实好看，所以锡子才夸那么一句的。
但是在龙兮兮看来，难免把这句话和前面几句连在一起想象，有些炸毛，但一想孤立是事实，只是被她说出来而已，有什么在理？而且人都马上要走，吵架无意义，龙兮兮冷笑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撇了一句“祝你前途似锦”。
（三）
两年多的东西不是一下子能收拾完的，交接也不是一天就能交接完的。
锡子打包了一点东西，准备今天先拿回去一点，交接单做了一半，锡子看了看时间，已经下班了，今天是唯一一天不想在公司待到很晚的一天，锡子保存了文件，收拾包包，提上东西。
锡子走到楼下，看到了肖立。
寒风中他穿着羽绒服两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轻轻靠在车门上，鼻子被风吹得有点红，转过头，肖立也看见了锡子，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锡子回了一个大方的微笑，正要问肖总怎么在这里，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撒娇语气冒了出来：“今天很准时哦~”
龙兮兮超过锡子，小跑着直奔肖立，锡子一直盯着她的高跟鞋，觉得她再这样跑她的高跟会断掉崴了脚，不过，没能如锡子所愿，人家很顺利地小跑到了那位肖总面前，一把圈住了肖立的脖子，在肖立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肖立有些尴尬，眼神有些缥缈，尴尬地笑笑，说道：“人多，看见了不好，快上车。”
“被人看见了又怎样，就是要让他们看见，我有一个下班准时来接我的男朋友啊”，龙兮兮一边嘟囔着一边坐上了副驾驶。肖立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从头到尾再没有看锡子一眼。
锡子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久，眼神有点迷茫，一直追随着那辆车直到它消失在拐弯的地方，所以，这是肖立要的新开始，就是只要一个随便是谁当女友，只要有一个女友这样的新开始吗？
锡子笑了笑，抬头看着被林立大楼包裹住的灰蒙蒙的天，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世界之大，人之多，自己又怎么能全参得透呢？
（四）
过了几天，锡子正在和高总安排的交接人交接，高总在他的办公室门口高喊着：“锡子，过来。”
全工位的人都望向锡子。
“那你稍微等我下啊，我过去一下。”锡子对交接的人说，把东西放在桌上，赶快跑了过去。
“高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高总，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地敲着桌子。
过了会，高总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抬起眼睛看着锡子，问道“你是不是要和林总一起走？”
锡子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瞬间转移了话题：“高总，我快交接完了……”
“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高总摆出了和平常一样的严厉的神情。
“您是怎么知道的？”锡子有点害怕地问道。
高总有种恨铁不成钢地深呼吸了一下又缓缓吐气，“我真的建议你考虑清楚，虽然我已经给你签了字，但是，那是……我不知道你和林总一起走，我刚刚得知林总也要离开，我就想你们……”
“我和林总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锡子说这句话说得有点急所以像吼出来的一样，打断了高总，也把高总吓一跳。
“什么？”高总不解地皱着眉头问道。
“我说，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我和林总，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锡子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
“of course not，我对我自己的员工有这么不了解吗？我也没有想说这个啊。”高总摊开手，耸了耸肩，满脸不可置信、不可思议。
“啊？所以您一直都相信我？”锡子有些懵，弱弱问道。
“我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这是看人的问题。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女孩。”
“谢谢……”锡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总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打断了我刚才要讲的思路，我要说的是，我觉得你和林总离开是一件错误的事情，我觉得你留在这里会比较好，你能告诉我是什么驱动着你离开吗？”
“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高总。我要去的平台也很大，我也想尝试一下……”锡子说不出最原始的理由。
“可是，我认为，林总并不能教给你什么，他有些……他人……他思路有些……有些奇怪。”第一次高总磕磕绊绊地说一句话，第一次高总当着锡子的面说林总。
“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高总。”锡子又重复了一遍，满眼都是不会被说服的坚定。
高总看着锡子，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咽了回去。
“好吧，好好保护自己。一切顺利”，高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站起来拍了一下锡子的肩膀。
“你是个好苗子，好好努力。”高总又继续说。
锡子看着高总，满脑子都是刚来时高总嫌弃自己的样子，不禁有些感触，给高总鞠了一躬，“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