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

可以聆听，风在细语;可以观看，鸟在欢舞;可以在田边的任意一角坐着;也可以坐在家乡的大树下，数上一整日的树枝。——这边是童年，无拘无束而又轻快。

我常和家乡的朋友们做着“你追我赶”的游戏——然而我尝尝是被追的那个。苏童（我童年的一位好友，住在我老家院子的旁边，算是邻居），常常充当赶人的角色。她活泼，又好动并且极有勇气，相比之下，我这文静多了，也不喜动，所以他每次都喜欢追着我。我是真怕了她，却又无可奈何。——不过话说回来，我一年也就回个一两次老家，所以其实也遇不得几次，倒是她一直住在这里。

这天，我正躺在草堆（自家院中的）上，抬头望着天空流动的云彩，她便兀地出现了——突然从草堆顶冒出一颗脑袋。她自顾自地开口说：“是你呀！一回来，就藏在这里。”她说时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就仿佛捉迷藏时捉到了人一般。“我，没有藏，”我一下坐了起来，似乎这能让自己回答地更有底气一些。但我的声音真的是不大，还有些怯怯地，这就更显得像是狡辩之词。——谁让我是个文静的男孩呢。

她“嗖”地一下从草堆顶部跳了下来，随后一个回身将脸拉进到我的面前，“那——是什么呢？”被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竟有些不自在。——由于天气已经很冷了，她说话间呼出的气，竟成了一团白雾，在那团白雾随着空气上浮，化成更小的白丝消失之后，我也愣是没有回答上一句话来。

“算了，这问题也无所谓。今天是除夕夜，会有很多人放烟火，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吧，”她再一次自顾自说着，仿佛我已经同意了她的提案，“那个地方的烟火很好看！就这么定了！！”说完，她又“嗖”地一下跳走了，如同她来时的一样——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在我准备松一口气时，她便将头又探了出来，“哦，对了……”但她之后却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丢下一句“算了”，便又一次离开了。这一次她是真走了，我等了好一会他都不曾出现。我这才转身重新躺倒草堆上，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夜中。

正当我还在院中东瞧西望的时候，肩部便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嘿，”于是便看到她出现在了身后——谁知道她怎么进来的——，“走吧。”说罢，便一马当先，带头冲到了墙边，一下翻了上去。

——我上不……

——我知道。

她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说什么，还未等我说完，就一把打断了，然后一根绳子便晃晃悠悠地下来了。靠着这根绳子，我才艰难地爬上来了。“你怎么这么弱阿？唉~”果不其然，一上来她便对我的体力嘲讽了一波。托着脑袋看着我，仿佛真的在担心我似的哀叹了一声。“你不用管！以后，会，变厉害的！！”兴许是运动（攀爬）后喘气的缘故，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不在如同以往一般小声，显得很有底气，“是的，是的~”她到也没有反驳，笑着带我出发了。

走过了一段田路，又穿过了一段密林（小杂树丛），而后来到了目的地——一片平静水面的湖边。

此时，天色仅剩下按。万般璀璨的烟火还未从天边绽放，只有镜子般的湖面反映着天空中的群星。我们两人的身影也淹没在了夜色之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当天边第一个烟火绽放的时候，我才看清了他的脸——此时正认真地看着，安静的、默不作声的样子，仿佛是另一个人。“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数十道烟火于江的一线，形成了极为好看的图案。同时，也将江的两岸染成白昼般的颜色，随后又黯淡下去。那万华齐放的色彩连同水天一色的辉映在我的心中。

她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将头发稍向后一撩拨，同时，大眼珠子转到了我的这一边，——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我这里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会记住今天的色彩吗，”在光辉照耀之后的暗中。她落寞的说着，不同于以往，还带有了一些柔软的声音。

“当然忘不了。”

“也忘不了带你来这儿的人吧。”

“……也，忘不了。”

“那就好，回去吧。”

她话一说完便扭头要走。我急忙跟上，刚走没两步便被一颗石头差点绊倒。“把手给我，我牵你走，”又是不等我回答，便一手将我的手牵住——紧紧地牵住，同时又放慢步子。我便这般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待道路宽一些后，便并排走着。就这样，慢慢走着，但快到家时，苏童走得更慢了。

——苏童？

——反正快到了，走慢点也无所谓。

她是这般回答我，把一切渲染的理所应当。我没有怀疑，就一起跟着慢慢走着。

但无论走得多慢，终点还总还是会到的。

苏童的手悄悄握紧了一下，——太短了，以至于我以为是错觉，——很快放开了。她在墙上像我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便“嗖”地一下消失了——就和她来时一样。

之后，待到我第二年回家时，苏童没有来，第三年、第四年……往后她再也没来过，后来我知道了，她是搬去了远方，但是去哪里她没有与别人提起。那天的烟火正是她的告别。

她正如同的飞火流星，在天边划过，很快熄灭，但在心底留下一道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