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血的世界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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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凯尔莫罕的女术士

特莉丝感受到了魔法灵光,她绷紧了身子,唯恐打断这个魔法。

“他们想要进入坟墓。”希瑞菈的声音越发的冰冷、反常以及刺耳,“一块长满荨麻的土丘。死亡有冰冷的蓝色双眼,墓碑的高度不重要,碑文也不重要。特莉丝·梅利葛德,十四人山上的第十四人,还有谁比你更清楚呢?”

女术士紧张的握住了缰绳。

“你死在那座山上,特莉丝·梅利葛德。”陌生而邪恶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为何来此?回去,立刻回去,带上这孩子,带上这上古血脉之子。把她送回她的主人手里。照我说的做,第十四人,不然你将再死一次。等那天到来,十四人山将带走你。那座坟墓和刻着你名字的墓碑将带走你。”

骟马打起了哆嗦,高声嘶鸣,希瑞这才从莫名的状态中醒来。

“怎么了?”特莉丝勉强保持着镇定。

“没...没什么。”希瑞菈揉了揉脸,“我累了,睡着了,所以...”

魔法灵光消失了,特莉丝觉得寒冷席卷全身,她觉得应该是咒语消退的结果,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马蹄踩进了庭院,女术士迅速跳下了马,她把手伸向希瑞菈,她小心地释放一股魔力,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回应也没有抵抗。女孩之前还散发出异常强烈的魔法灵光,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是个普通女孩。

不过特莉丝现在没时间纠结,一扇包铁的栅格门出现在她面前,铁门背后是一条走廊,她取下了肩头了毛皮斗篷,摘下狐皮帽,甩乱自己的头发,那头鲜亮的红棕色长发闪着金子般的光泽,既是她的骄傲,更是她的身份标识。

希瑞羡慕地叹了口气,特莉丝得意地一笑,效果达到了。长而美的乱发极其少见,它是女人身份地位的象征,代表你是个自由女性,只属于你自己。同时还代表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因为“普通”少女会扎起发辫:“普通”已婚女子会用女帽或头巾遮住头发;出身高贵的女子,包括王后和女王,则会将头发卷成各种样式;女战士会把头发剪短;只有德鲁伊教徒和女术士——以及妓/女——才会让发型保持自然,以强调自己的独立与自由。

狩魔猎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他们出现在特莉丝面前,重心放在左腿,凭借这个姿势,他们可以瞬间发动袭击,希瑞菈站在他们身边,也是一样的姿势,不过她的打扮让她颇为可笑。

“欢迎来到凯尔·莫罕,特莉丝。”

“你好,杰洛特。”

这时的杰洛特给人一种苍老的印象,虽然从生理角度上,狩魔猎人会变老,但是极为缓慢,以至于普通人无法察觉。虽然变异能够阻止身体的衰老,但是心灵的老化还是能够影响身体,杰洛特脸上出现的皱纹就是证明。

“欢迎来到凯尔·莫罕,”杰洛特说道,“你能来,我们很高兴。”

艾斯卡尔站在杰洛特身边,就像是他的兄弟一样,凯尔·莫罕最年轻的狩魔猎人兰伯特也站在那,维瑟米尔没有出现。

“欢迎,快进来。”艾斯卡尔说,“外面很冷,风还大。希瑞,你要去哪儿?我们没邀请你。太阳还这么高,虽然被云遮住了,但你还得继续训练。”

女术士甩甩头发,“我算看出来了,礼节在狩魔猎人要塞很不值钱。希瑞第一个迎接了我,又带我来城堡,她理应陪着我……”

“她正在接受训练,梅利葛德。”兰伯特扮了个鬼脸。他总叫她的姓“梅利葛德”,不加头衔,也不喊名字,特莉丝对此很是反感。”她是学徒,不是管家。欢迎来宾,尤其是你这样的贵客,可不是她的职责。我们走吧,希瑞。”

特莉丝耸耸肩,假装没看到杰洛特和艾斯卡尔尴尬的表情。她什么也没说,免得让他们更加窘迫。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他们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孩如此着迷。

“我帮你牵马。”杰洛特说着,伸手接过缰绳。特莉丝不动声色地挪挪手,让他们的手掌碰到一起。他们的目光也一样。

“我跟你去马厩。”她的语气十分自然,“鞍囊里还有几件我要用的东西。”

“不久之前,我还在替你感伤。”他们刚走进马鞍,杰洛特就嘟囔起来,“我亲眼见到你的墓碑,纪念你在索登战役中英勇牺牲的纪念碑。我最近才知道,那只是个谣传。但我不明白,特莉丝,为什么会有人把别人错当成你。”

“说来话长。”她答道,“有机会的话,我会讲给你听。请原谅我带给你的感伤。”

“说原谅太夸张了。我近来高兴的时候不多,所以听说你还活着,我感到无与伦比的喜悦。但还是比不上亲眼见到你开心。”

特莉丝的身体里像有东西炸开。在这场旅行中,她始终担心见到白发狩魔猎人的一刻,同时又对此抱着无限期待。接着,她看到他疲倦的面孔。他那对看遍世间百态、冰冷而精明的眼睛里始终带着不同寻常的镇定,却又充盈着感情……

她不假思索地抱住他的脖子。她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长发下的颈背处。麻刺感顺着她的背脊传下,扩散到全身,她差点在狂喜中叫出声来。为了压抑这叫声,她把嘴贴上狩魔猎人的唇。她身躯震颤,紧贴他的身体。她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忘我。

杰洛特却没忘记自我。

“特莉丝……别这样。”

“哦,杰洛特……我太……”

“特莉丝。”他轻轻推开她,“这儿不只有我们……他们来了。”她转头看向入口,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渐渐走近的狩魔猎人的影子,又过片刻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是啊,她的听力,她自以为十分敏锐的听力,的确没法跟狩魔猎人相比。

“特莉丝,我的孩子。”

“维瑟米尔!”

维瑟米尔真的很老了,说不定他比凯尔·莫罕还要老,但是他的步伐依旧有力。

“见到你真好,老爷爷。”

“给我个吻。不,别吻我的手,等我睡到棺材里再吻我的手吧。不过这一天也快来了。哦,特莉丝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治好我呢?”

“治好您?治什么?您的孩子气吗?把你的手从我屁股上拿开,老家伙,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灰胡子!”

“请原谅。我总是忘了你已经长大,我已经不能再把你放到膝盖上拍你的头了。说到我的健康……哦,特莉丝,年纪大了可不是说笑的。这把老骨头痛得我直想哀号。孩子,你能帮帮我这老家伙吗?”

“我会的。”女术士挣脱他的熊抱,目光转向维瑟米尔身边的狩魔猎人。他很年轻,看起来跟兰伯特一般大,留着黑色短胡子,却掩盖不住天花留下的严重疤痕。这可不太寻常:狩魔猎人对传染病拥有极高的免疫力。

“特莉丝·梅利葛德,这位是柯恩。”杰洛特替他们相互引荐,“柯恩今年第一次在这儿过冬。他来自北方的波维斯。”

年轻狩魔猎人鞠了一躬。他的虹膜是不同寻常的白、黄、绿三色,眼白布满红血丝,说明他的变异过程相当艰难。

“我们走吧,孩子。”维瑟米尔挽起她的胳膊,“马厩可不适合迎接客人,我只是等不及想见你了。”

特莉丝看着庭院里,正在被兰伯特训练的希瑞,心想,看来传闻是真的,她就是那个希瑞。

“她就是那个著名的意外之子?”她没有给狩魔猎人搪塞的机会,“看来你们一直致力于履行命运的要求。但你们听故事时恐怕不太仔细,伙计们。在我听说的童话故事里,牧羊女和孤女会当上公主。可在这儿,我却看到公主当上了狩魔猎人。你们是不是太鲁莽了?”

维瑟米尔没有说话,杰洛特保持着沉默。

“不是你想的那样。杰洛特去年秋天才把她带回来,她当时举目无亲,特莉丝,就算不相信命运,看到...”老人挥着手辩解道。

“命运跟挥舞刀剑有什么关系?”

“我们教她剑术。”杰洛特平静地说,转头直视她的双眼,“我们还能教她什么呢?因为我们只懂这些。无论是不是命运,凯尔莫罕如今就是她的家,至少暂时是。训练和剑术能让她心情愉快、身体健康,也能让她忘记过去的种种不幸。这儿是她的家,特莉丝。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那场大败之后,”女术士没有移开目光,“大批辛特拉人逃去维登、布鲁格、泰莫利亚和史凯利格群岛。其中有富豪、贵族和骑士,有这女孩的朋友和亲人……还有她的臣民。”

“那些朋友和亲人战后没来找她。他们抛下了她。”

“因为她命中注定不属于他们?”女术士露出不怎么真诚、但非常可爱的微笑——尽可能可爱——她不喜欢他的语气。

狩魔猎人耸耸肩。特莉丝了解他,于是立刻改变战术,放弃了争论。

“那把剑,”特莉丝转身看着几位狩魔猎人,“看起来很锋利。木板看起来很滑,很不稳当。而那位兰伯特像个白痴,只会大喊大叫让她泄气。你们就不怕发生意外吗?你们当真指望命运会保护那孩子?”

“希瑞不拿剑练习了将近半年。”柯恩说,“她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也一直在照看她,因为……”

“因为这儿是她的家。”杰洛特平静却坚决地说完。太坚决了。那种语气就是用来结束话题的。

“的确是这样。”维瑟米尔深吸一口气,“特莉丝,你肯定累了。又累又饿,对吧?”

“这点无法否认。”她叹口气,不再紧盯杰洛特的双眼,“说实话,我都快累死了。我昨晚在小道边一栋牧羊人小屋里过夜,结果小屋塌了,把我埋在锯末和稻草里。若非事先施了个防护咒,我早就没命了。我太渴望干净的床单了。”

“你可以跟我们共进晚餐,然后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们为你准备了最好的房间,塔楼那间。我们还把凯尔·莫罕最好的床搬了过去。”

特莉丝心想,好吧,维瑟米尔,既然你这么要面子,今晚我就住塔楼好了,睡整个凯尔·莫罕最好的床,尽管我宁愿跟杰洛特一起睡在最差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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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拍打窗板,吹乱了挂在窗前、被虫蛀得七零八落的挂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特莉丝躺在凯尔·莫罕最好的床上却无法入睡——不是因为这张最好的床是件破旧的古董。特莉丝正在专心思考,而她的所有疑问都围绕着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为什么叫她来这座要塞?究竟谁想见她?为了什么?

维瑟米尔的病痛只是个借口。维瑟米尔是个猎魔人,虽年事已高,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健康得令许多年轻人眼红。要是老人家被蝎尾狮蜇了,或被狼人咬了,特莉丝或许会相信她来是给维瑟米尔治疗的。但“骨头痛”明显是个玩笑。要对付骨头疼痛——这在冷得吓人的凯尔·莫罕不算新鲜事——维瑟米尔只需借助猎魔人的炼金药剂,或用更简单的法子,找些烈性黑麦伏特加,内服外敷双管齐下。他不需要女术士,也不需要她的咒语和护身符。

那么,究竟谁想见她?杰洛特吗?

特莉丝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一股暖意流遍全身,还有在愤怒刺激下更加强烈的情欲。她轻轻咒骂一声,踢开棉被,侧过身去。老旧的床榻发出一阵嘎吱声。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心想。我就像个傻乎乎的思春少女,甚至更糟——就像缺乏关爱的老处女。我甚至没法理性思考。

她又咒骂一声。

当然不是杰洛特。别激动,小丫头。别激动,想想他在马厩里的表情吧。你以前见过那副表情,所以别再自欺欺人了。那是愚蠢、悔恨而又尴尬的表情,说明男人想要遗忘,说明他们不想回忆从前,也不想回到从前。看在诸神的分上,小丫头,可别说什么“这次不一样”。从来都是一样的。而且你很清楚,因为你亲身体验过。

利维亚的杰洛特出现了,这位狩魔猎人的人生波澜壮阔,又与她的好友叶奈法维持着怪异而动荡、几乎称得上激烈的关系。

特莉丝一直嫉妒地留意着他们,尽管从表面来看,他们没什么值得眼红的。他们的关系显然令双方都很不快乐,甚至带来了破坏和痛苦,但不合逻辑的是……他们始终没有一刀两断。特莉丝很难理解,而这令她着迷,以至于……

她勾引了杰洛特——借助于一点点魔法。她选择了有利的时机。那时,杰洛特和叶妮芙再次反目,突然分开。杰洛特需要慰藉,也想要忘却。

不,特莉丝没想把他从叶奈法身边夺走。事实上,对她来说,叶妮芙比杰洛特重要得多,但与狩魔猎人的短暂相处也没令她失望。她找到了一直追寻的东西——内疚、焦虑与痛苦。他的痛苦。她体验到了他的情感,这让她兴奋,而他们分开之后,她便再也无法遗忘。其实,她最近才明白什么是痛苦:她无比渴望与他再度相会,却又无法如愿。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会儿——哪怕一瞬间也好。

而现在,他就在不远处……

特莉丝攥紧拳头,狠狠打在枕头上。不,她心想,不。别犯傻,别去想。想想……

想想希瑞。她是不是……

没错。希瑞才是他们叫她来凯尔·莫罕的真正原因。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女孩,他们想让她成为猎魔人。真正的狩魔猎人,变种人,一台杀戮机器,就像他们自己。

很明显,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截然不同的兴奋。太明显了。他们想要让那孩子经历突变,让她接受草药试炼,进入改变阶段,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维瑟米尔是上一代狩魔猎人中硕果仅存的一位,而他只是个剑术导师。至于藏在凯尔·莫罕地下的实验室,那些蒙尘的瓶瓶罐罐,那些蒸馏釜和窑炉……剩卞的狩魔猎人都不知该如何使用。在久远的过去,某位离经叛道的巫师调和出诱发突变的灵药,他的后继者又对灵药进行了多次改进。多年以来,正是那位后继者以魔法为手段控制着改变阶段的进程。而在一个关键的时刻,链条却断开了,魔法知识和力量全都荡然无存。猎魔人还有草药和草药试炼,他们还有实验室,他们知道灵药的配方,但是他们没有巫师。

谁知道呢,她心想,也许他们也尝试过?他们有没有把没施过魔法的药剂喂给受训的孩子?想到那些孩子可能的遭遇,她就浑身发抖。

如今,他们想让女孩经历突变,却又做不到。或许这意味着……他们会向我求助。这样我就能见识到在世巫师从没见过的东西,我会学到他们从没学过的知识。著名的草药试炼,不为人知的病毒培养技术,还有声名在外的神秘配方……

我会给那孩子一些灵药,然后亲眼目睹改变的过程,用我的双眼去看……看着那个灰发孩子死去。

不!特莉丝又发起抖来。绝不,这代价太高了。

不过,她心想,也许我想太多了。也许这不是他们找我来的目的。我们在晚餐时聊了很多,我好几次把话题引向意外之子,但尽归徒劳。他们总是岔过话头。

当时她看着他们,维瑟米尔的神情焦虑而烦躁,杰洛特心神不宁,兰伯特和艾斯卡尔故作轻松与健谈,柯恩的神态却自然得过了头。席间唯一真诚坦率的只有希瑞,她的脸因寒冷而泛红,头发蓬乱,但心情愉快,吃起食物狼吞虎咽。他们的晚餐包括油炸面包块、奶酪和牛肉汤,希瑞还为餐桌上少了蘑菇而吃惊。他们喝了些苹果酒,但女孩杯里的却是水——她对此显然既惊讶又生气。

“沙拉哪儿去了?”她大喊道。兰伯特厉声责骂她,然后命令她把碗拿走。

蘑菇和沙拉。眼下不是十二月吗?

当然了,特莉丝心想,他们给她吃的是传说中的洞穴真菌——一种不为人知的山地植物——给她喝的则是神秘草药调制的饮料。女孩发育得很快,更被逐渐培养出了狩魔猎人那健康到离谱的身体。通过自然的手段,没有突变,没有风险,也没有陡增的荷尔蒙。但这些不能让巫师知道。他们想保密。他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也什么都不会让我看到。

我见过女孩奔跑的样子。我见过她拿着剑在木板上轻盈地跳动,动作迅疾而灵活,充满猫科动物的优雅,像个杂技演员。我一定要,她心想,绝对要看看她的身体,看看她吃了那些食物后,身体发育成了什么样。或许我可以偷些“蘑菇”和“沙拉”的样本?对,一定要……

至于信任?我可不在乎你们的信任,狩魔猎人。世界上有癌症、有天花、有破伤风和白血病、有过敏症,还有摇篮病。可你们却藏着那些“蘑菇”:它们在提炼后或许能制成救命的良药。你们甚至对我保守秘密,还有你们宣称友好、尊敬和信任的人。你们不让我看实验室也就罢了,居然连蘑菇的事都要瞒着我?

那你们找我来这儿干吗?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女术士?因为魔法!

特莉丝笑出了声。哈,她心想,狩魔猎人,这下我看穿你们了!被希瑞吓坏的不光是我,还有你们。她会“遁入”白日梦,讲出预言,发出你们也能感受到的魔法灵光。她会本能地用心灵传动能力拿东西,或在吃饭时靠目光折弯锡汤匙。她会回答你们在脑海里思索的问题,甚至你们不敢面对的问题,于是你们感觉到恐惧。你们意识到,这位意外之子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意外”。

你们意识到,你们把魔源带到了凯尔·莫罕,没有巫师,你们根本应付不来。而你们没多少巫师朋友,更没有信得过的。

除了我,还有……叶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