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君不见此人 沙城之光
童年中，没有父亲的影子，幼小的海姬跟着母亲四处流浪，食不果腹。
在那个艳阳天里，母亲因为争抢那一点点的水而死去后，海姬在这世上就成了孤身一人。
没有生存经验，也没有任何能力，年岁不大的她失去大人的庇佑与指导，很快就会死去。
这沙城也向来不会可怜一个乞丐的死，因为那毫无价值。
海姬还不理解什么是死亡，但很幸运的是，在她自己经历死亡以前，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人，面对几乎一样的生存境遇，他却总能顽强如蟑螂般活下来，在海姬流落之时，也正是他帮助了海姬。
即便多年过去，海姬也不会忘记，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孩，向处在绝望中的翻找垃圾的女孩伸出了手。
从那以后，在海姬的眼中，他就是光，黑暗沙城里的人性的光。
……
自从和风诺一起生活以后，海姬把他当成了哥哥，兄妹俩行走在死亡的边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这样毫无希望却又自得其乐的日子里，风诺和海姬慢慢长大成人。毫无希望是因为沙城向来如此，自得其乐是因为有对方陪着。
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够有水喝，少年时代的风诺就开始带着海姬于沙城中四处奔走，行偷窃之事。
这当然不是什么义举，反而是可耻之事，但为了生存，只能抛弃掉那些几乎无用的礼义廉耻。
他们不仅想方设法弄到自己需要的水，有时候还为那些实在没有水的家庭和孩子去偷水。
为此，风诺和海姬甚至还照顾起了十几个无法独自存活的孩子，他们生活在一起，有能力的，白天也出去做和海姬他们一样的事。
自己的生存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帮助他人，尽管辛苦，但跟着风诺，海姬总觉得那一切都会过去，一觉睡去，好像每一个明天，都是焕然一新。
风诺常常对海姬说，如果能看到沙城摆脱一切困厄的那天，那一定是此生能遇见的最美好的事。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件同样美好的事，那就是与海姬还有那些孩子生活在一起，互相照应。
在海姬眼里，风诺就是沙城的光，他是如此耀眼，仿若太阳温暖他人。
沙城的水是硬通货，每个人每一天都有与食物一起供给的定量的配额，其余的都被上层占为己有。
如果能够直接偷到水，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无法直接得到水源，沙城里也支持其他珍贵物品诸如黄金、珠宝进行流通。
对于如此恶劣的沙城，那些百姓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只不过，先不说溪谷的政策不允许沙城人民离开，如果没有足够的水与不怕死的精神，光是离开沙城在荒漠里存活都很困难。
海姬在成长的过程中还听到过某些故事，传说里，沙城的祖先们是一群囚犯，而沙城最初的用途是流放犯人。
所以，对于罪犯们的后代，沙城人就算能到达溪谷其他地方，也不会被接纳，只能孤独渴死在荒漠里。
在土莫诨的统治时期，甚至专门派人对沙城外围进行监管，要进入没有什么问题，但要出去，就会受到严格管制。
海姬也想过出去，她一直在心里幻想，有朝一日，她会和风诺一起逃出这沙城，去到一个没有荒漠的地方，幸福走完一生。
只可惜，直到死去，他们都没有那个机会。
……
“快走！”，风诺无比紧张，他带着海姬一起潜入一户沙城富豪家中行窃时被发现了。
富豪有自家养的打手队伍，星光下，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对两名艰难逃走的年轻男女穷追不舍。
走到一个分叉处以后，风诺当即示意海姬采取以往的手段，分头逃跑。
从前，凭借着多年以来锻炼出的敏捷身手，他们从未被抓住过，这一次，相信也能平安。
海姬向左，风诺向右，他们心里都想着赶紧结束然后回去，这混账般的生活与境遇根本压不倒他们对于幸福和美好的奢望。
眼看后方追着的人已经快要甩开，海姬加快了速度，可就在下一个拐角，又是十余个人影站着，要捉拿她。
多年来，她和风诺在这沙城中也算有了一定名声，所以，既然偷到自己头上来了，那富豪决定就在今晚断绝根源。
海姬被那些人发现了，她只能继续逃跑，她头也不敢回，就这么一直跑，好像只要努力，就能平安回去。
来到一处巷中堆放垃圾的地方，海姬能听到周围急促的脚步声，前方，后方，左方，右方，无一不在。
想也没想，她藏入了那些垃圾堆里，忍着恶臭与肮脏，希望能躲过一劫。
追捕她的人在垃圾堆前集结，他们封锁了所有的方向，此刻却跟丢了人，自然怀疑起了这一摊垃圾。
正当有人准备前去搜查时，海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微微颤抖，紧张到快要窒息。
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却在这时候听到了风诺的声音。
风诺自己甩掉那些人以后，心中一直放不下海姬，于是又折返过来，他朝那些追他们的人挑衅道：“你们这些忠犬，不是要抓我吗，看来狗鼻子不太灵敏啊……”
那些人见状，很快掉头开始追杀风诺，其他地方也还有赶来的人，要进行合围。
……
海姬一直在垃圾中待到了子夜，月亮如弯钩般点缀在夜空里，确定再无任何动静以后，她才慢慢爬了出来。
抬头望天，月如钩，伤心愁，不知为何，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落到那干涸的黄土地面。
对风诺的追捕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尽管他身手敏捷，足智多谋，可这一次，他还是寡不敌众了。
海姬回到他们的秘密据点以后，发现风诺并未回来，出去寻找了许久后，再次返回，在黎明初升以前，他看到了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风诺。
他最终甩掉了那些人，可又有什么用呢，他遍体鳞伤了，即将失去生命。
海姬把他带回了藏身处，可重伤的风诺一句话也没再说过，当太阳升起时，他的手在海姬无声的泪光中垂下。
在海姬看来，风诺死了，沙城的光消失了。
孩子们又害怕、又悲伤，海姬同样失魂落魄，但看着那些孩子，想起那些百姓，回望自己的过去，她还不能放弃。
她看清了，沙城确是一座监牢，可终有一天，她要让牢里这些并无罪过的人重获自由，那是风诺的梦想，也是海姬的梦想。
既然一道光消失了，那么，就让她成为新的光。
……
海姬并没有因为风诺的死而放弃偷盗，为了自己的生存，也为了那些孩子的生存，她不得不这样做。
在衿安若秘密来此沙城与某个高层见面以后，海姬无意间偷到了那些白色的粉末。
时间紧迫，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沾了一些尝了尝，随即全身异样的感觉让她赶紧离开。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藏身之处的，只记得当她醒来时，许多孩子眼泪汪汪。
后来，沙尘暴来了，在那漫天飞舞的黄沙里，人们看到一个女子缓缓走出。
只要她在，沙尘似乎就不会进入沙城，于是，百姓们称她为沙之神女。
沙城高层知道了海姬的事，却并未抓她，而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并派人请了海姬去谈话。
谈话以后，海姬并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去杀了那些既得利益者，那些高层也并未对海姬出手。
……
在林一等人杀死土莫诨的那个晚上，沙城的领导者杀光了土莫诨监管沙城的部下，又带着军队跟随衿安若征伐其他势力。
这时候的沙城其实已经无法再有什么管制，想要离开，随时可以走，但世代煎熬于此的沙城百姓，没有一个敢走。
他们害怕统治者会突然折回，更害怕离开以后那铺天盖地的黄沙将一切湮没，让他们的生命消失在沙粒里。
察觉到局势异变的海姬也跑出去溜达了一圈，想找找机会，却不想，黎明初升以前，她在沙漠中看到了遍体鳞伤倒在地上的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