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青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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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败剑 孤悲

段长宁号称江湖第一剑,其武功与剑术早已经独步江湖,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鲜少有什么对手。

但作为他从前最好的朋友,陈飞羽的剑并不比段长宁要弱,二人的实力其实也大致相当,唯一的区别只是,段长宁有个名头挂着,而陈飞羽没有罢了。

剑光飞速交错,将空中落下的雨丝也斩成两半,剑气纵横着,宛若游龙相争。

这是赌上性命的战斗,即使从前是挚友,此刻也只能通通摒弃,交锋对抗之间,都是要人命的杀招。

二人从一处打到另一处,墙壁上全是剑气的划痕,大树因为抵抗不住锐利的剑刃而折断,路边的石狮子也被削去了头。

雨水落在身上,伴着鲜红的血覆盖在身上,周边传来泥土的味道,眼前藏着惊险的血腥。

陈飞羽已经杀红了眼,他必须杀死段长宁,只有杀了他,他才会彻底告别这一段往事,真正迎来新的未来。

每一剑带着十足的杀意,放佛追扑猎物的狮子,当段长宁躲开之时,陈飞羽剑招中多余的力道总会把空中的雨滴一同击飞出去。

段长宁自然也不手软,既然已经成了敌人,那就只得全力以赴,只是,他的心中,还留着一丝犹豫。

又是一轮交锋,他恍惚的瞬间,被陈飞羽抓住了破绽,眨眼间,左臂就被划伤。

血液溅到空中,迎来的是陈飞羽更加凌厉的进攻。

段长宁快步后退,引剑不断格挡,再借力反击,但陈飞羽的剑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被封喉,危机时刻,段长宁停止后退,引身向前,他的剑身勉强将陈飞羽的剑错开,但陈飞羽的攻击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擦过。

……

红城之中已经彻底大乱,那异族男子带着人在城中四处袭击官兵,江湖侠士们也和官兵打坐一团。

不管结果如何,经此一战后,陈飞羽所集结而来的侠客们必然死伤大半,而赵子明的城中守军,也会有所损耗。

每当有人欲加解释,想要停止这战斗时,不是被乱箭射死,就是突然被从身后抹了脖子。

风满楼中,沈冬离远远望着城中的骚乱,手中拿出一把短剑来,心如死灰。

这乱世里,她一个女子几乎什么也做不到,纵使有一颗赤诚的心,又能如何呢,那不能杀人,不能退敌,甚至不能填饱肚子。

她把剑举起,将要自刎的瞬间,又停住了。她知道自己必然要死,可临死时,她不想孤身一人。

那异族男子毫无敌手,在这城中随意来去,站在一处屋子上,看着这成果斐然的大乱,颇为自得。

不过,正在自满之时,他敏锐的感知突然察觉到一股杀意,那气势让他也是一惊。

回过头,刚才跟着自己的十余人已经把来者包围,但在异族男子看来,来者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那是此前和段长宁告别过的乔沐生,虽然告别,却并未离开这红城。

今日里,这异族势力打着苍生会的名头扰得城中大乱,他不可能放过这些家伙。

十几人一拥而上,然而乔沐生很快就将其杀灭殆尽,一招一个,毫不含糊,没有多余的动作,都是一击毙命。

“在下北地承忧,你是何人,报上名来”,那异族男子名为承忧,此刻看着这实力高深莫测的年轻人,不由得来了兴致,说话的同时,刀早已拔了出来,摆好架势。

“苍生会,乔沐生”,乔沐生冷冷地言,眼中寒光一闪,剑尖直指承忧面门。

“想不到借着旗号办事,还遇到正主了”,承忧一刀弹开攻击,语气极尽嘲讽之意。

不过,他的嘲弄只是招致了乔沐生更加凌厉的进攻,剑花伴着细雨,放佛舞蹈一般,却又无比致命。

承忧乃是将军世家出身,一身刀法也不遑多让,好几次几乎就让乔沐生重伤,但都被乔沐生躲过。

而与之对应的,乔沐生的攻势愈发让他感受到压力,那剑法无懈可击,使得承忧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剑伤,继续这样耗下去,他指定是耗不过乔沐生的。

为了缓解这不利之势,承忧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刀都用尽力气,想要反压制乔沐生。

只可惜,乔沐生看穿了他的意图,反而借着自身灵巧的闪避让承忧更加困窘。

二人打了上百招后,身上都带着伤痕,但承忧身上的伤口明显要多些,好多次明明可以一剑封喉,乔沐生都刻意避开了致命之处。

彻底落入颓势的承忧已经明白,这是乔沐生在戏弄自己,可越是想到这些,越是让他暴躁愤怒。

一刀斩空的空隙,乔沐生借机一剑斩断了他持刀的手臂,鲜血顿时飞入空中,惨叫直指云端。

乔沐生并不留情,又是一脚将承忧踢飞,他高大的身体击穿了墙壁,又被碎块压住。

等到他缓缓再次爬起后,浑身淌血,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你很强,栽在你手里,倒也不算丢脸”

乔沐生不做回答,一个瞬身到了他面前,一剑挑爆了他的一颗眼球。这一次,承忧竟然忍住了疼痛,血液伴着眼泪不停涌出。

“给个痛快吧”,承忧几乎带着祈求,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的话语。

乔沐生还是不语,挥剑一斩,寒芒闪过,一颗头颅砰砰滚落到了地上。

乔沐生看着承忧的尸体,良久,似乎觉得并未解气,又找了他的断手,拿了他的刀,插进了那颗滚在地上的脑袋里……

……

另一边,段长宁积蓄许久,此刻正是反击之时,抓住陈飞羽攻击失利的瞬间,他并未直接挥剑朝陈飞羽而去,而是以一种十分强横而诡异的手段,一剑把陈飞羽的剑斩断在空中。

断剑还未落地之前,段长宁已经踢出三脚,两脚胸口,一脚腹部,直接将陈飞羽踢得倒飞出去。

断剑落地之时,段长宁的剑已经架在陈飞羽身前,胜负已分。

“你还是一样强,只是可惜了啊……”,陈飞羽倒在地上,眼中带着遗憾和不甘,还有万分之一的悔恨和愧疚。

“你错了,陈飞羽,你不该这样做,伤天害理,有损大义”,段长宁冷冷地看着他。

“是,我是错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对的,可这世间并不看对错,只看利益”,陈飞羽吐了血,受了伤,剑也断了,已经无力与段长宁再战,“动手吧……”

“这是你自找的”,段长宁把手中之剑用力握紧,奋力挥出,寒芒到处,万物皆断。

他一剑斩击,远处的墙壁应声倒下,而陈飞羽却并未伤到分毫。

这一剑,扼腕伤怀;这一剑,悲从中来。

段长宁又趁势收了剑,他想过杀死陈飞羽,可最终没有下得去手,只是转身径直走了。

等到下午日落十分,雨已经停了,战斗也基本平息,陈飞羽带着沉默与高自安汇合,并且出了城。

承忧是死是活他们已经不在意了,今后,陈飞羽或许能活下去,可有什么东西,会永远缠着他。

段长宁孤身一人走在夕阳之下,身上还在滴血,神情狼狈,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乞丐。

一路上都是死去官兵和侠客们的尸体,血液把路给染红了,还有最让他于心不忍的,许多无辜百姓也死在这骚乱里,明明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错也没有。

在一个巷口,他见到了沈冬离。

“段大哥,你还活着……”,沈冬离哭了出来,跑过来抱住段长宁。

“嗯……”,段长宁无奈叹息,“我曾怀着一腔热血而来,心想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可悲可叹到了今天,连最初的渴望也变得凄凉起来,我一个人,只怕是要死得孤寂了吧”

“会有同路人的,至少我会和你一起”,沈冬离劝慰说。

落日即将没入天边,段长宁抬头远望,殊不知,与此同时,陈飞羽,乔沐生,即将到来的异族大军,今日动乱中死去的所有人,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在看着同一轮落日。

日落之后,便是夜,但夜晚过后,又将日出,段长宁深知自己看不见日出了,但求能发出一点微光,照亮一下这寒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