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轻舟,你在委屈什么呢
1.
在今天之前,沈轻舟从没想过,世间事能够巧到这个份上。
这段时日许知远看着心情很好,一样是早出晚归,却半点儿没有从前的疲惫感,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沈轻舟对此好奇,却碍于身份不敢多问,倒是今儿个,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好奇的这桩心事给解了。
许家小院种了些花,那些花大多金贵,即便好好照料,每一季也会蔫掉几株,救不活,便要更换。这些杂事一贯是翠妈管的,偏巧她今日不适,去不了花市拿花,沈轻舟见状便将事情领了过来。左右他休养得差不多了,又许久没出门,能出去转转也好。
新运来的花苗大多健康,只有几株叶子发黄,沈轻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把那几株换了,这才小心地抱着花苗往回走。
那花苗根上包着土,沈轻舟起先没注意,直到走到一家小店门口,被那玻璃一晃,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不晓得什么时候被弄脏了。他细细将土拍干净,又望向玻璃,原本是想看身上还有无脏污,不料,他望进窗里,看见了一双人。
现在将近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店内生意很好。
许知远和金夙姗相对坐着,谁也没有发现沈轻舟。沈轻舟却愣着往后退几步,像个偷窥者,揣着一颗惴惴的心站在了窗边。他犹豫片刻,本想离开,不想多看,眼睛和腿却同时背叛了他,他没做出一件想做的事。
不同于平日的西装革履,今日许知远穿了一件长风衣,看上去轻松随意。在沈轻舟眼里,这样的许知远像他又不像他。
金夙姗喜好甜食,不爱正餐,许知远为了哄她,给她点了一碗糖蒸酥酪。
这家店的甜品小巧,每一样都是一小份的,几口就没了,也不占胃。
许知远在点完之后笑着同金夙姗打商量:“吃完这个,你可就没有理由再赖着不吃饭了吧?”
金夙姗转了转眼珠,同他做个鬼脸:“可万一我吃完这个就饱了呢?”
“那你下回就再也别想吃到甜品。”许知远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还管不了你了。”
金夙姗捂着额头后退,她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你这么凶,我不和你出来了,省得你欺负我。”
许知远笑着摇头:“好好好,不凶你,但饭还是要吃的。”他以目光代手抚过她侧脸,“你未免太瘦了些,还是养养为好。”
说话期间,服务员端了一碗酥酪上来,两人只顾着看对方也没注意,还是等金夙姗想尝一口酥酪,才发现那服务员没拿勺子。许知远见状也没有再喊人,而是亲自去拿了一个过来。拿来之后,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这才递过去。
沈轻舟离他们不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的动作他看得清楚分明,连一点微末的细节都没有错过。
怀中的花苗抱得太久,他的手臂有些僵了,于是他换了动作,将花苗整了整。他葱白的指尖上沾了点土,湿漉漉的,也没处擦,这感觉不太好。他无意识般又抬了头,恰好瞧见金夙姗吃完了酥酪,许知远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向她示意。金小姐没懂,对面的人见状无奈,拿起桌上的帕子便为她擦了嘴角。
街角的树叶开始变黄了,叶尖都有些枯。
沈轻舟走过那处,有一片被虫蛀过的树叶落在他的脚边。
他顿了顿,蹲了下来。
沈轻舟捡起那片叶子,捏着叶柄在指间转着。
比起什么都没有,他其实是得到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比较的。
半晌,他突然笑了笑,低声自语,问的是一句连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话。
“沈轻舟,你在委屈什么呢?”
将花苗带回许家,沈轻舟也没同翠妈打招呼,自个儿就将枯萎的那几株给换了。
他见过外边的野海棠花树,生得好的能长到三层小楼那么高,倒是这院里栽的,怎么长都超不过一人高,还总爱枯。说是珍贵品种,要精细养着才能活,说到底,不过就是这花儿不适应这个地方。
若不适应,怎么精心照料,它都是要死的。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沈轻舟栽着花苗,喃喃念着。
他从前听人说起,讲这诗里的木瓜、木桃、木李,其实都属于海棠一系,能被写进这么美的诗里,这花儿也确实招人喜欢。
将土按压紧实,再站起来,沈轻舟有一瞬间的眩晕。他稳了稳身形,再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竟是在这儿蹲了一下午。
算算时间,饭点早过了。翠妈又不舒服,沈轻舟叹了口气,往外走去,原是想着随便寻些东西垫垫肚子,但真到了饭馆,他又没了胃口。沈轻舟只在饭馆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便离开,游魂似的,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逛着逛着,他闻见了一股酒香味。
他脚步一滞,拐向了酒香来源处。
2.
街上月光清亮,笼在身上却成了薄纱,罩得沈轻舟暗了一层,模样、表情都看不真切。偶有路人回首,也多是因为他身上的酒气。
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几瓶,但算一算该是不少,否则也不会掏光了身上的钱都不够,还要同那家老板赊账。
有一个词叫“过犹不及”。沈轻舟想,虽然这么解释不太对,可似乎也说得通,他酒量太好,好得喝不醉,便是不好。
此时此刻,他很想醉,想要大醉,清醒的感觉太糟糕了。
沈轻舟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个说法:谎话重复千遍就是真的。那么,若他当自己醉了,或许过会儿,他便真能醉了。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但他觉得可以试试。
原先平稳的步子变得凌乱起来,沈轻舟眼睛一眨,眸中便带上了水雾,整个人的气质登时变得迷蒙。大抵是在台上待得久了,他入戏总是很快,虽然未必真沉浸了进去,但那些东西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偶尔他也会想起一句老话,说戏子无情。戏子倒未必真无情,只他们一时哭一时笑,看着善变,有情也叫人不敢轻信,索性将他们全判成假的,笼统道他们只知逢迎,没有真心。
可是……
他喝一口酒:“都是人,人怎么会没有心?”
有心也要被误会,所以说,干这一行真亏。
“真是亏啊!”
沈轻舟身子一歪,踩着地上的泥水,脚滑撞到墙上,掼得胳膊疼。他也不想再动,索性停在了那儿,未料到自己刚刚顺势坐下,就听见有个人在他身边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了?”
仿佛三九天顺着脖颈滑下了个冰块至背脊,沈轻舟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身前的人背光站着,脸上戴着个小面具,很孩子气的东西,和他周身的冷然气息十分不搭。
这面具是金夙姗送许知远的,许知远原本是戴着好玩,戴了会儿就准备摘,但或许是此刻沈轻舟脸上的惊愕取悦了他,他搓了搓手指,就这么蹲下来。
许知远隔着一层面具与沈轻舟对视:“喝醉了?”
他这一问太响,比那惊雷更能炸着沈轻舟的耳朵。
先前被压住的酒气在这一瞬蒸腾成雾,慢慢浮了上来,搅得沈轻舟大脑一片混沌。他睁眼,看见了八岁那年的变故,看见了久违的许知远。
没有人知道这短暂的一秒里发生了什么,就连沈轻舟自己都摸不清。然而,再开口,他吐出的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沈轻舟说:“是陌生的朋友吗?”
许知远挑眉,心道他这是醉得人都不认识了?也好,左右无事可做,索性陪他玩玩。
“是。”
沈轻舟松了一口气似的。
平日撑着他的那股子精气神全被抽干净,此时,他整个人瘫在墙角,气质靡颓,毫无风华,和街边醉鬼没什么两样。
他带着酒气打了个嗝儿,语气轻松,闲聊似的:“朋友,你知道吗?我心里有了一个人。”
许知远蹲得腿麻,又见沈轻舟放松舒适,干脆学他的模样,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吗?”
沈轻舟打量许知远一眼,突兀地笑了:“喝酒吗?”
许知远将他递来的酒瓶子推了回去:“不用。”
沈轻舟也不介意,就着那一推便又喝一口。
“我喜欢那个人很久了,可发觉不久。在发觉时,我想过许多。”他咂了下酒香味,“我想,倘若日后我还能成婚,婚后有了儿孙……罢了,我这状况,还是不要祸害人家的好。不过,便是我这辈子都走脱不出,以后也想收养一个孩子,不单是为了养老,其实我很喜欢孩子。到了那时,我若给他取名字,定要在那名儿里加个‘知’。”
许知远明显愣了愣:“哪个知?”
“知道的知,也是不知的知。”沈轻舟说完便笑了,笑着笑着又沉默下去,良久才再开口,“我晓得我们没有可能了。但我总忍不住想,这余生的亲系里,不论是哪儿,能再多沾着他一个字都是好的。我别的也不奢望了,只想求那人一个‘知’。”
月色昏暗,沈轻舟低垂着眼,脸上带笑,可许知远总觉得那笑浮于表面。许知远被酒气一熏,架着人下巴便把沈轻舟的脸抬起来。
与此同时,那面具的挂耳断了。
沈轻舟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明显一慌。
他不是不知道面具下是谁,可有些话,隔着面具说和摘下面具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在挂耳断开那一瞬许知远便松了手,他着急扶住面具,生怕它摔坏,因此错过了沈轻舟眼底的情绪。等他再抬头,看见的是一张醉醺醺的脸。
许知远直觉自己错过了些东西,可这感觉太过奇怪,不过刚刚闪现就被他抛之脑后。
“你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沈轻舟痴痴地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甜蜜的事情。他说:“知夏,叫知夏,是我们戏班子里的小丫头。”
许知远看着这个笑容,想起了金夙姗。
“看你这模样,那丫头想必极是可爱。”刚一说完,他又不懂了,“那为什么说不要祸害人家?”
沈轻舟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就这么盯着许知远,如同直视太阳的孩子,刺眼也不移开,只等自己惊慌不已的心渐渐平稳下来才又说道:“我在明是个戏子,在暗又拿着刀枪,这日子过得,不是假意逢迎就是刀口舔血,怎么说都没个安定,这还不是祸害?”
他的眼神太过清明,不是醉鬼该有的。
许知远一挑眉:“醒了?”
沈轻舟骗不过许知远,什么时候都骗不过,于是也不再装醉。
他颔首:“少爷。”
俯仰之间,他逐渐拾起沈轻舟的气度,不再是那个醉鬼。
“是我把你领上的这条路。”许知远把玩着面具,“听你刚刚这话,是在怪我?”
“哪能啊?”沈轻舟微微笑了,模样却极为认真。
甚至,当许知远对上那双眼睛,还错把它当作星河闪烁的缩影。
夜风轻轻,月影幢幢。
沈轻舟望着许知远,赌誓一般:“遇见您是我的福分。不论往后如何,哪怕是伤是死。”
他掷地有声:“我这辈子都怪不起少爷您。”
3.
北平城人多热闹,尤其到节假日时,长街之上更是摩肩接踵。
现在是傍晚,已经到了饭点,周围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沈轻舟却半点胃口都没有。他坐在雅北楼包厢,偶尔看一眼窗外,楼下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有时候沈轻舟也会疑惑,他们的好心情到底是哪儿来的?大家都是人,怎么他就遇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的手才好不久,其实遵循大夫的话,他应该多多休养,只是不巧,正是那个时候,戏院张老板联系上了他。不是什么好事。张老板先是同他客套,没多久就表明了意思。他说,有个大人物要来北平,那位爷最爱听戏,指明了要听他唱。听闻他手伤着了,也体谅来着,说,若他伤还没好全,不做动作,单唱也是行的。
沈轻舟是在许家接的这通电话,当时许知远也在边上,原本是说若他不愿意唱便替他出面推了这一桩,却在听见那大人物的名字时改了口,让他去了。
张老板没骗沈轻舟,许知远也确有考量,那位爷真是个人物。单说人物还轻了些,事实上,讲他手眼通天都不为过。那可是明面上的铁将军,实际里的大军阀,说出名字,没几个人不晓得。
那位爷是李风辞。
外边都传,说他阴晴不定,手腕铁血,不好应对。因此,在接触他时,沈轻舟十分仔细,生怕自己哪里惹了这主儿不高兴,遭了灾祸。
这么注意下来,那李风辞倒也没怎么着他。沈轻舟没在那儿遭什么罪,但他觉得累,分分秒秒都紧绷着,小心翼翼应对待人,真是很累。
而更让他疲惫不安,他也不愿承认的一点,是关于许知远。
虽说从前在没有活儿的日子里,许知远也不怎么联系他,但现在和那时不同,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许知远要步向另一个地方,要准备抛下他了。
沈轻舟啜一口桂花酒,捻起一块切好的月饼。恰时天边月轮升起,另一边的夕阳却没有完全落下,墨蓝天幕与晚霞缠绵着,起初还各有颜色,慢慢又被风给搅得均匀了。
在天色暗下时,他咬了一口月饼。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甜食,不过到底是这个日子,全当应个景吧。
在他放下月饼之后,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许知远摘了帽子挂在门边。
“我不是叫你先吃吗?怎么还没上菜?”
几乎是在看见许知远的那一时间,星光便落在了沈轻舟的眼里。
“我先前不饿,便想着等等少爷。”
许知远和服务生打了招呼后,在沈轻舟的身边坐下:“其实不必等我,我晚上还有约会,饭就不吃了。今日我找你,只是要说一件事儿。”
许知远的模样太过严肃,每回他这么严肃,沈轻舟都会有些不自然。这份异常从心里蔓延到身体,他的四肢因此而僵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表现出来,手脚却已经开始冰凉了。
可他还带着笑:“少爷要说什么?”
沈轻舟露出这个笑时,许知远第一眼看见的是卑微。
从小到大,十几年里,沈轻舟在面对他时总带着不自觉的卑微,他能够猜到那份卑微是哪儿来的,可他不明白,这种东西怎么能够保持得那么久。
如今的沈轻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应当清楚自己价值才对。
许知远的嘴唇很干,他有些渴了,于是将杯子往那儿轻轻一推,沈轻舟几乎是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便起身给他倒茶。这是一种习惯,哪怕他因为紧张而浑身僵硬也不会忘记动作。
“我要结婚了。”
沈轻舟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出来些,有一滴正巧溅在了许知远搭在桌面的手背上。沈轻舟晓得那茶有多烫,他立马放下茶壶,好像那水溅在了他身上,他周身一麻,望向许知远的眼神几乎带上了惊恐。
“少爷……”
“行了,不过是点茶水,至于这么大惊小怪?”许知远皱眉擦手。
沈轻舟却并未因此消去多少不安。
许知远继续说:“我从前以为权势名利多重要,现在想想,这些东西实在犯不上拿命来换。这段时日我做了些打点,也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尽数处理了,往日里让你做的那些事情,今后怕是不需要了。”
茶香袅袅散在周围,沈轻舟却从中闻到了一丝涩味。
“轻舟,往后你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儿,安生过活,好好唱戏。前面做过的那些事,若有没收完尾的,你还可再联系许家。无论如何,交情一场,我会保你一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知远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位长辈,嘴里说的都是为你好,偏生没说到听者最在意的地儿,反而戳到了他的痛点,叫人既不想听也不想接受,心头堵得慌。
“我记得你说你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叫知夏?”许知远道,“既然你不必再担心自己朝不保夕,或许,你也可以同那位姑娘说明你的心意。”
沈轻舟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讽刺,像是不甘,像是有苦难言。
“多谢少爷记挂。”
他嘴里道着谢,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许知远明显感觉到了。他让沈轻舟安心唱戏,原本是好意,不料沈轻舟这般不知好歹,“你是不愿安生,被人打顺了,准备死在暗杀场里吗?”
许知远做少爷做惯了,尤其是在沈轻舟面前。他从来都是被捧着的。他自以为对沈轻舟有所肯定,但或许在心底也还是把沈轻舟当一个下人,是不能也不被允许忤逆自己的下人。
有些东西沈轻舟从未在意,可情绪是会发酵的。而加剧它发酵的,往往就是这些不曾在意。
“若按这个委婉的说法,那少爷当真是在为我着想,我也是当真该感谢少爷。”沈轻舟起身,“然若还有下次,少爷大可直说。就说以后用不上我了,让我卷铺盖走人,去戏班好好唱戏。除非紧急,否则不要再和许家有什么联系。这不是更痛快?”
许知远没想过沈轻舟会这么驳自己,心火一激涌上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沈轻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从哪儿出来的了?瞧你这话是看不上唱戏,那你是愿意回去当你的小娼妓?”
有些话不是话,是刀子,是片在身上的利刃。
许知远触的是沈轻舟的逆鳞。
很奇怪,沈轻舟觉得自己应该大怒,心里涌出的却只是悲苦。
许知远大抵是气极了,连个眼神也不想再给沈轻舟,拿着外套就要出门。
就在他出门的时候,沈轻舟忽而开口。
声音低低,无波无澜,没有人味儿。
他问:“少爷以为戏子和娼妓有什么差别?”
许知远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人顿了顿,唇边带上点笑。
沈轻舟说:“若是台下坐着什么达官显贵,在看戏时也看上了一个人,少爷以为戏院会为了护着我们而开罪那些老爷吗?
“便不是戏院,便是您。我跟着少爷十五年,可将我和李风辞一比,您还是知道该舍哪个。谁都知道该舍哪个。但被舍的那个,后果如何全凭运气,是死是活,谁在乎呢?”
那话是埋怨的话,语气却平和,仿佛再简单不过的叙述,凑在一起,居然叫人不忍多听。
许知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说什么,就那么离开了。
他不清楚沈轻舟的心情,也没去看沈轻舟的模样,好像沈轻舟只是一件东西,随手可扔,不足为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