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
为夏惟央挨打的事件过后，后面几天医院都很平静。涂茜茜休息了一天后又来上班，夏惟央也并没有对她说什么。
这样涂茜茜反而觉得自在，她并不想因为这件意外的事情而让夏医生对她有什么不同，反而希望他就这样忘掉。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作为一名护士，保护主治医生，合情合理。
所幸同事们见到涂茜茜除了调侃一句“女英雄”之外，也没什么议论，忙碌的一周就过去了。
周六的早上，涂茜茜难得地睡了一个懒觉，去菜场的时间都比平时晚。拉扯之间后背还是会疼痛，不过她都有认真抹药。
涂海芳问她怎么受伤了，她不敢对母亲讲医闹的事情怕母亲担心，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在医院摔了一跤。
涂茜茜思索着今天的菜单，出门前她问了母亲想吃什么。很快，她就买好了大部分的食材。
蔬菜摊的刘阿姨和她很熟了，把一颗大大的卷心菜给她装好的时候笑眯眯地问她：“茜茜，要不要相亲啊？”
涂茜茜有些脸红地摆摆手：“阿姨，不用了。”
“怎么，有男朋友了？”刘阿姨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阿姨给介绍的小伙子人不错，我说真的，茜茜要不要见一下啊？”
“不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涂茜茜咬咬唇，对刘阿姨说了实话，并不想辜负她的好意。
“这样啊。”刘阿姨露出很遗憾的表情，“那行，什么时候把你心仪的小伙子带给阿姨瞧瞧？”她爽朗地一笑。
涂茜茜只能含糊地应了声。
告别刘阿姨，她提着满满的购物袋，在卖螃蟹的摊位上停了下来。
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呢，妈妈喜欢吃蟹。涂茜茜想了想，决定买上两只。
夏惟央把顾倩兮给他的地址输入导航仪，开到江城市这个老街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准确找到涂茜茜的家。
导航仪只把他带到了一个菜场前面。他找着地方停好车，干脆下来步行。他想涂茜茜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了，问下人就好。
阳光充沛的上午，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满勃勃生机。夏惟央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则坐在市场外围的石台上晒太阳。
让人觉得这里似乎和江城这样的大都市格格不入，更像是电视里那种充满着朴素乡情的胡同。
正当夏惟央思索着要找个人问下地址的时候，视线里忽然映入一道娇小的熟悉身影。
涂茜茜，真的是她。
她穿着那件他见过很多次的白色短款风衣，手上拎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满了菜。
似乎每一次见到涂茜茜，她都提着大大的一包东西。夏惟央若有所思，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向她走近。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在医院的时候她都戴着护士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这样散发的她，看起来更像那个人了。阳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让夏惟央愣了下神，脚步微停。
大闸蟹的价格比涂茜茜想的要贵上一些，她挑选了两只比较小的，拿给老板算账。
“八十块一只，两只一百六。”老板瞥了她一眼，等她付账。
“老板，便宜一些，算我一百五行不行？”涂茜茜直觉这个老板的眼神对她不是很友善，但她还是壮了壮胆，厚着脸皮想要跟他讲下价。
果然那老板轻蔑地盯她一眼，用手不耐烦地拍了拍摊位旁竖着的牌子：“正宗阳澄湖大闸蟹，明码标价，按只计价，你这个是八十块一只的价位。吃不起就别买了，你就买两只，还想跟我讨价还价？不买就走，别挡着后面的人。”
他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说得涂茜茜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感受到周围人对她的注视，薄脸皮的她脸颊越发烫了。过去家里困难，她养成了这样讲价的习惯，能省一点都是好的。她也知道讨价还价的自己会惹人讨厌，可遇到这样直接奚落的情况还是少。
那老板见涂茜茜站着不动，更加不客气地把螃蟹拿回去，挥手赶她：“走走走，别像个丧门星似的站在这里，看着就不舒服。”
涂茜茜握着袋子的手有些发颤，她咬着唇后退了一步，很快看着别人拿起螃蟹结账付钱，络绎不绝。
涂茜茜看看旁边还有一个卖螃蟹的摊位，另一位摊主，可她忽然有点不敢上前了，因为不远处还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她看过去，就见那两个盯着她议论的人掩嘴而笑。
正当她做着心理建设，觉得面子没什么关系，还是得给妈妈买螃蟹的时候，手忽然被握住，她惊了一下想要挣脱，却在抬头看到来人时，愣住了。
“夏医生……”
涂茜茜吓呆了，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她只觉得如果有个地洞她会毫不犹豫地钻下去。
她不知道夏惟央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心里夹杂着羞愧、伤心、懊恼，很想把自己藏起来。被心上人看到自己不堪的样子，恐怕都是她这种心情吧。
夏惟央牵着她，走到另一家卖螃蟹的摊位前。涂茜茜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能感到夏惟央的手温暖、干燥，有股说不出的安稳力量。
“买大闸蟹吗？”那老板看夏惟央不凡的穿着，立马热情地招呼。
“我要八只最好的，老板你挑一下，我要送人。”
“好嘞。”老板马上热情地应和了一声，“给你挑八只最好的大闸蟹，阳澄湖顶级的。先生你眼光真好，这些都是早上刚运来的，新鲜肥壮着呢，保证蟹黄流油，一百块一只，只按整只卖。”
他的声音引来旁边那个刚才奚落涂茜茜的刻薄摊主的注意，刻薄摊主忍不住插嘴：“这位先生，你来我这摊位看看吧，我的货比他新鲜，你买八只的话，我还能给你一个优惠价。”
“金老三，你别太过分！”这边的摊主被刻薄摊主的不要脸惊呆了，怒视着他。
夏惟央盯着那抢生意的金老三看了一眼，只冷冷地说了句：“不了，我没兴趣买你的东西。老板，算账。”他看向这边的摊主，从皮夹里掏出钞票递给对方。
那摊主立马什么气都没了，乐呵呵地接过：“好嘞，客人您真爽气。”
他很麻利地将螃蟹包装好，递给夏惟央，夏惟央却握着涂茜茜的手去接：“茜茜，拿好，我们走。”
“呵，原来是买给女朋友的，这位小姐，您拿着吧。”那摊主很有眼色地转向涂茜茜，满脸笑意。
涂茜茜涨红了一张脸，慌乱地接过。而夏惟央则提起她手里那包重重的袋子，只让她拿着螃蟹。
夏惟央牵着涂茜茜的手离开了菜市场，涂茜茜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夏医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涂茜茜脑子打结了半天之后，走出市场才傻傻地问夏惟央。
“你问小倩借护理学的书，我替她送过来。”
“哦，嗯。”涂茜茜低头应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小倩”是指护士长顾倩兮。的确，她有问护士长借一些学习书籍，但没想到是夏医生送来了。
“小倩刚好有事，就托我送过来，而且我也想谢谢你，之前帮我的事。”夏惟央一双幽黑的眼睛，望着涂茜茜。
被他盯着，涂茜茜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她真的很气自己这样没志气，但就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双迷人的眼睛吸引，它那么好看，就像含着星星一样，还这么近距离地专注地望着你。
护士长和夏医生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虽然不是一个专业，毕业后又都来了江海医大心胸外科工作。所有心胸外科的同事都知道他们关系好，但又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种暧昧。
“涂茜茜，你的后背怎么样了，还疼吗？”夏惟央磁性温柔的声音发问。
触动心弦，涂茜茜想，有些人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唉，她在心里叹口气，却提起十分的精神和自己全部的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已经没事了，夏医生。”
果然，在跟他对视几秒钟之后，她立马逃开视线，心怦怦跳着，只希望他不要看出她的异样。
“走吧，我们去你家。”
“去……去我家？”她的脑袋又空白了，有点傻兮兮地重复。
“是呀。”他的微笑是那样温柔，宛如这白日暖融融的旭阳，夏惟央抬高手里的袋子，“我替你提回家，不然你一个人拿不动。放心，我放下东西就走。”
他真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男人，其实她不是不欢迎他去她家，但怎么就表现出这种意思了。
“而且还有小倩的书，那几本护理学的书很重，你拿不动。”夏惟央一语概括。
“这个螃蟹，我不能拿的。”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手里的大闸蟹。
“拿着，就当是我的谢礼，毕竟你那天维护的可是我最重要的手。”夏惟央对她举了举他那双如艺术品般的手，语气亲切温和，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和不自在。
他的诚意她能感受到，可这真的有点过于贵重了。涂茜茜实在不好意思收下，又想到方才她的模样大概全被夏惟央看见了，心里那种挥之不去的难堪和难受，又让她低下了头，嘴唇紧抿。
“涂茜茜，你就收下吧。我原本就想好好谢谢你，还没想好该送什么，又觉得劳师动众地送礼到你家，也许会引起你家人的诧异。那天的事，你家人知道吗？”
他真的想得很周到，涂茜茜摇了摇头：“我怕我妈妈担心，没有对她说。所以，夏医生，等下你……”
夏惟央点点头：“我知道。那么，涂茜茜，你能收下我的感谢吗？”他忽然望着她，眼神很深很真挚，他的心意是这样真诚。
涂茜茜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那……那我收下了，谢谢你，夏医生。”她只能垂下眼，慢慢握紧了袋子。
涂茜茜的家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一条很老旧的胡同，两边都是很早以前的公房建筑，夏惟央猜想这个街区的建筑起码有二十年了。
有小孩在胡同里玩耍着，你追我我追你，风风火火的叫声、笑声，让涂茜茜和夏惟央走在一起不是那么尴尬。
“到了。”
“你家在几楼？”夏惟央望着灰白色的斑驳砖墙，问涂茜茜。
“五楼。夏医生，我可以自己上去的，分两次提就好了，不用麻烦你……”涂茜茜思索着夏惟央可能觉得没有电梯不方便。
她话还没说完，夏惟央却径自走了进去，她愣了一秒，只能跟在他身后。
“我每天都有晨练。”
“啊？”她呆呆的声音。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体力。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怎么可能爬不动几步楼梯？”夏惟央温和又低沉的声音，就像从留声机里放出来的老唱片，那般迷人魅惑。
涂茜茜脸颊发烫，只觉自己又蠢蠢的。
她无声地跟在他身后，注视着男人挺拔的背影，他修长的腿像模特那样，身姿亦是如同戴着背背佳一般挺俊清逸，一举一动都让人赞叹的风姿，赏心悦目。
夏医生就算不做医生，也一定是最好的男模。
涂茜茜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到了家。
“茜茜……”涂海芳迎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夏惟央，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礼地问，“这位是……”
“妈，这是夏医生，我问护士长借了点资料，夏医生帮我送过来。”
“夏医生，请进，请进，谢谢你。”涂海芳温柔的笑脸，让夏惟央觉得她和涂茜茜很像。
涂海芳很瘦，脸色也是苍白的，夏惟央觉得这是一个久病的人的气色。
他回头看了涂茜茜一眼，见她正低着头在给他找拖鞋。
换上拖鞋，夏惟央帮涂茜茜把几袋重物都提进了厨房，然后问她：“书要放到哪里？”
“放这边就好，夏医生，来喝口茶。”涂海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惟央便客气地走过去，接了涂海芳递过来的杯子。
夏惟央在外面和涂海芳聊着，涂茜茜在厨房里心怦怦跳，其实她已经整理好了，只是不好意思走出去。
这样听着妈妈和夏惟央说话的声音，涂茜茜只觉得有种暖暖的幸福。他真的好优秀，那么有礼貌，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好亲切，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涂茜茜可以听到妈妈的笑声。
夏惟央把涂茜茜在科室的趣事拿来跟涂海芳分享，又恰到好处地表扬涂茜茜，涂海芳听得心情愉悦。
“夏医生，留下来吃中饭吧。”涂海芳热情地邀请他。
夏惟央看走出来的涂茜茜一眼，微笑着说：“不用了，伯母，您别客气。我中午约了人，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尝尝您的手艺。”
涂海芳摆摆手，笑道：“我哪有我们茜茜会做饭啊，平常都是茜茜烧饭，我也是吃闲饭的。”
夏惟央有些惊讶，回头看一眼涂茜茜：“那她真的很能干，现在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做饭的不多呀。”
涂海芳听得高兴，点点头：“不是我夸女儿，我们茜茜真的贤惠能干，什么都会煮。”
涂茜茜被妈妈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无意间一瞥，却对上夏惟央笑盈盈的眼睛。她心脏一跳，有股满溢的情绪堵在胸口。
一直到夏惟央告辞离开很久之后，涂茜茜才从那种闹哄哄脸烫烫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小伙子很优秀嘛。”涂海芳看着女儿笑着说。
涂茜茜的脸颊又莫名烫了几分：“妈，夏医生是我们科的主任医师，很优秀的，全国各地有很多找他做手术的人。”
“年纪这么轻？”
“他三十一岁了。”涂茜茜红着脸轻声说。
“真看不出，我以为这小伙子才二十出头，好年轻，显嫩。”涂海芳乐呵呵地赞赏。
听妈妈夸赞夏医生，涂茜茜心里也甜甜的，对啊，夏医生，就是很优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