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瞑篇（二十四）问世间情为何物
清晨的风总是凉凉的，阳光熹微柔和得不行。
东野清又早早得起来，或者说一夜没睡好。东野清昨日从议事阁出来后并没有回清溪楼，而是来到了另一处僻静的红木园。
红木园的主人是撮合东野林情侣的红树婆婆——红槿。
这时才起床的红槿弓着腰，她白发束成一个单辫垂在身后，布满皱纹的脸上望着东野清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圣女起得如此之早，可是有什么心事？”红槿和蔼地从屋内走向东野清。
她屈着双膝抱着双腿，靠在挂满了红丝绸的树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处发呆。
等待红槿走近之后，东野清才晃神，她愣了愣，接着又抬头看了眼挂满红丝绸的枝丫。
东野林两情相悦的新人都会来此处用红丝绸写下两人的名字挂在树上，从此便永结连理，永不分离。
“圣女可是有了心上人？”红槿活了数百年，撮合了很多新人，也在这棵树下见证了很多爱情。因此一个人是否动了情，红槿一眼便能看出。
东野清不藏着掖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红槿也平易近人地靠近东野清坐了下来，“那你为何在这儿黯然神伤？”
东野清头抵在树干上，仰起头看了看天，沉默了许久才道：“他…离开了，离开了东野林。”
“哦？”红槿好奇地问了句，“离开东野林？圣女的心上人可是前几日留在东野林的外人，众生堂东堂主，苗瞑？”
“红树婆婆，你怎么知道？”东野清眼睛突然一亮，诧异地低下头转过去望向红槿。
红槿却轻声笑笑：“东野林一向不许外人进来，任何人都不许。这位东堂主既然能短暂地留在东野林，想必是圣女的意思吧？”
东野清害羞地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红槿瞧见红了脸的东野清又继续说，“所以呀，能在此时离开东野林不也就只有那位东堂主了吗？”
东野清这才恍然大悟，最近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苗瞑身上，有很多简单的问题和基本的逻辑她都快忘了。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
“红树婆婆，我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东野林。所以我真的有想过离开东野林，跟着他，和他远走高飞。”东野清说着又叹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没有等我说出我的想法就自作主张的决定了我们两个人的路。”
“那位堂主也喜欢圣女你吗？”红槿这话一问，东野清愣住了。
是啊，苗瞑喜欢她吗？她好像没有问过苗瞑，但她觉得苗瞑也是对她有感情，有感觉的。
沉默许久，东野清垂着眼眸没有底气地说：“我…不知道。”
“既然圣女不知道他是否喜欢你，你又怎么能说是他一个人决定了您的两个人的路呢？他也只是选择了他想要走的路而已。”红槿十分公正客观地说着。
东野清一听，也竟开始反思：是啊，为什么我会认为是苗瞑决定了我们两个人的路？他只是走了他想要走的路而已呀。
“所以啊，圣女，感情看似是两个人的事。但在两个人都没有袒露感情的时候，那么感情就只是一个人的事。若是已经双方都表明了心迹，那么感情就更加是一个人的事情。”红槿放缓着语气开始开导东野清。
“一个人的事？”东野清似乎还是不太明白。
红槿思考了一下，想着要怎么表述才能够让东野清明白感情到底是什么。
“圣女为什么会喜欢苗堂主呢？”红槿选择换一种方式让东野清自己理解感情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喜欢…
东野清很是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为什么喜欢呢？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了呀！如果非要找到一个理由或者原因，可能就是那一笑吧。
东野清回忆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喜欢的，但您问起为什么的时候，我脑子里只闪过了一个画面，就是苗瞑为我挡住毒针的时候。明明当时那么危机，他却还朝我露出了一个宽慰我心的微笑。
我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但是他的一笑带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也让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竟然会为了一个还不熟悉的人而拼命。
他…很特别，也很好。”
一边回忆，东野清的嘴角就没有放下过弧度，眼睛里面也全部都是爱意。
“所以圣女是因为苗堂主对你救命之恩才喜欢他的吗？那你心怀的到底是一分感激，还是一分爱慕？”红槿也在努力地让东野林能够清楚地认识自己的感情，一直在引导东野清去思考她内心深处的情绪。
感激？爱慕？
这两个词语在东野清脑海里打转，感激吗？如果第一次就就她，她心存的是感激，那第二次也是吗？
东野清心底在很用力地去探寻心底的那份感情，她不认为苗瞑第二次救她，她对苗瞑的感情是感激。
东野清摇着头，蹙着眉：“是爱慕，是喜欢。我现在想起苗瞑为我挡住毒针的时候露出的那个笑容，心里只觉得暖暖的。一定是比感激更加浓烈的感情，我觉得是喜欢。”
红槿其实早就看出来东野清对苗瞑的感情一定是喜欢，甚至超过了喜欢。
但是红槿还是要这么问的原因就是她想让东野清在梳理自己的感情的时候发现，感情是一个人的事情。
“所以，圣女你懂了吗？”红槿温柔地望着东野清笑了笑。
东野清一脸茫然，“懂…懂什么？”
红槿嫣然一笑，“刚才你在描绘自己感情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对苗堂主是什么样的感情，而不是苗堂主对你是什么感情。”
东野清一怔，回忆起刚才自己的讲述似乎的确如红槿所言。
“因此您才说感情是一个人的事？”东野清好像明白了什么，“您所说的一个人是指自己本身，对吗？”
“孺子可教。”红槿欣慰点点头。“所以感情从来都只是一个人自己的事情。而完美的感情是因为彼此的感情刚好都是对方的唯一，所以才如此对等，才会如此幸福。”
“红树婆婆，我似乎能懂一点你的意思了。”东野清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正是因为感情是一个人本身的事情，所以苗瞑的离开是他的事情，我不应该因为他对我的态度而难过。”
“圣女，你能参透这一层已经很厉害了。”红槿不吝啬地夸奖道，“问世间情为何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答。圣女你能找到自己的答案，也不妄来红木园一趟。”
“谢谢你！红树婆婆！”东野清开心地扑进了红槿的怀中。
东野清明白了，她喜欢苗瞑没错，苗瞑做出自己的选择离开也没错。所以两个人既然都没有错，那她为何还要再继续伤心难过呢？
因为感情是自己独有的，所以啊！才要更加地去珍惜，珍藏自己心底的感情。
如果两情相悦当然是好，如果不确定对方的心意也不要阻止对方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如果对方并没有和你有着同样的感情，那么留在心底默默祝福他吧！
想透了这一层的东野清终于释怀，而在心底压了两天的坏情绪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
这边的东野清已经想通了感情，而另一边在迷雾森林打转闲逛的苗瞑却仍帮着不舍的心情。
自从东野武征渐渐进入休眠期，附加在迷雾森林的妖力都削弱了不少，以往东野武征进入休眠之前都会将外围的树林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所以就算迷雾消散，也很难突破树林的阻拦。
如今虎族卜凝花又完完全全克制住了东野武征对树木的控制。
而此时行走在迷雾森林的苗瞑也发现了迷雾的不同，所以现在的迷雾森林对苗瞑来说困难不大，只要他想出去。
但是，他心中却存在一点不舍。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离开迷雾森林，可能就真的永远离别了吧。
苗瞑也不清楚自己对东野清的感情是否算得上喜欢，但…的确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让他记挂。
如果说东野清到底哪儿吸引了他，可能就是那一句话“谢谢”。
也就是第一次苗瞑顺手的搭救，东野清的一句话让苗瞑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能力去保护别人的，所以他才会第二次再救下东野清。
往后东野清也总是觉得他很厉害，以为只要是众生堂的人就很厉害。
但其实他苗瞑不过是没有暗夜瞳的灵猫，不能改变浮生签，只是能够查看的话又有什么厉害的的？
但东野清却一直…一直都在鼓励他，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地去嘲讽。这，真的让苗瞑觉得心很暖，很…有触动。
其实很多时候，当一个人陷入自我否定，若是有一个人能够在此时此刻给予你肯定，那真的是比任何的安慰的话语都要有力量。
那现在呢？
真的要离开了吗？
如果不离开，又有什么办法救你呢？也许…也许只能主动地去扰乱你浮生签原本的签数，才有可能救你吧。
苗瞑不舍地几次回望东野林的方向：此刻的你在干什么呢？
凝视许久，苗瞑终于还是望着那一片树林，放下不舍的心：再见了，东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