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答案线索（下）
毕竟球队的现状也是教练在将来执教时要面对的问题，邱空儿如实说道，“我们学校这届新生中有一个人老师大概也认识，我们希望他加入，但是他似乎抵触这项运动。”
“你们是说魏浪吧，我听人提起过了。”王小滨坐到沙发上，来之前多少也对白羽篮球部做过了解功课，若有所思道：“他是我见过最有风格的球员，也是我最没办法限制的球员。如果他愿意加入的话，对你们球队也的确是个很大的帮助。”
“他问我们篮球部追求的是什么？还说如果我们的目标只是金杯赛冠军，他就不会考虑我们球队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邱空儿如实说道。
“哈哈！”王小滨没有很意外，这样的风格反而证明魏浪还是当年性格心气：“魏浪还真是说这话的人。其实魏浪给出这个问题正是你们球队现在面临的危机，你们若能解决困境，那不管有没有魏浪，你们也不会缺少战斗力。”
“困境？是指我们的篮球馆危机吗？”刘小倩颦眉不解，魏浪又没来过篮球部，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危机是什么？
“现在你们的迷茫，既是源于战绩，也是因为篮球部还没搞清楚，你们在为什么而战！”王小滨摇头道。“你们缺的不是冠军。”
“金杯赛不是给职业球员或是有职业规划的学生提供的平台，它最初是为推广篮球运动举办，哪怕到了现在赛事影响力不逊于职业联赛，它依然不向体校或是体育生全面开放。那既然无关职业前途，那你们在坚持什么？梦想？这个词太广太泛以至于无法支撑你们的辛苦汗水。”王小滨是K市篮球协会的委员代表之一，因为执教的成绩耀眼，也成为了金杯赛官方的首席顾问，身在其中也就能看得更透。
“无关职业前景...又不是为了梦想...”这一下邱空儿真就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当中。是啊，可能仅仅是不负篮球部所有前辈的辜负，可有巅峰就势必有低谷，就算辜负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对无关人员而言，也不就是一个社团解散了、重组了，亦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其实不只是你们，我也是在前两年连续在决赛输给了那孩子，也才看得更清，找到了初衷。”不止是潘军郭飞关天对魏浪赏识有加，现在就连王小滨都敬佩，魏浪到底何许人也？
“真的？”刘小倩不敢相信。王小滨看着她不信将疑的模样倒是喜爱。“我之前的执教与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时的我分析对手，制定战术，让球员们严格执行，然后连着五年拿下中学联赛冠军。”
“是啊，洛光的传奇五连冠不已经证明了老师的执教是正确的吗？”刘小倩不明白这样的方式有什么不妥，邱空儿也点头满脸疑惑。
“胜利的途径不止一种，执教战术也没有所谓的正确。当球员仅是追求胜利而打球，就不再能享受到运动带来的乐趣，那篮球场对球员来说就是折磨。真正的篮球应该是充满创造力的！概率数据能说明问题，但不能以之衡量篮球这一项运动。”
王小滨擅长寻找对方的缺陷所在，还能谦逊不断自我反省而非把失利的原因推给学生，也是为人师表的一个难得之处。“所以在第六年，我输给了川池输给了他，他再一次验证了那个定理，篮球是人的运动，不是战术的演习。没有什么战术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能保证一定胜利的，人定胜天是竞技的魅力。”
“老师的意思是，魏浪打篮球不是一味追求胜利，而是纯粹想打篮球？他希望我们搞清楚打篮球的目的，就是考验我们在面临篮球部未来抉择的时候，是否还坚持打篮球的真正意义，是为了获得冠军来保住篮球馆和篮球部，还是享受每一场篮球？”邱空儿说出自己的理解，向王小滨投去询问的目光。
“答案正确与否只有他自己清楚，我们也不过是猜测。”王小滨不做评价，他只是说出了事实，至于魏浪最后能不能加入白羽篮球部，就要看她们自己的努力了：“他是我见过热爱篮球胜过胜利的孩子，但是世界崇尚胜者，他这种不同于他人的理想注定会被抛弃。”王小滨对其感到惋惜。
“川池中学拿了两个冠军后他就离队了，是为什么？”刘小倩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些含义。
“他打篮球目的简单，但拿下冠军的校队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两连冠加持，学校对这项运动的重视程度增加了不少，第二年便围绕他制定了一系列战术，希望再夺一冠，结果整个赛季川池传出最多的流言就是魏浪与球队不和，虽然最后还是拿了冠军，但看得出川池实力已经不如首冠阵容了。第二年能赢，一是我尝试新执教方式的磨合期，洛光的实力状态不稳定，第二个就纯属他的个人能力和运气。”
“高三那年校队改革，启用篮球风格华丽，得分能力强的进攻型后卫龙开担任首发，放弃了攻防全面、大局观好的魏浪，以魏浪的心气不可能忍受的。失去魏浪的川池在进攻数据上提升许多，但除此之外川池就是一支平庸至极的球队，没了当年的灵动多变，最终的冠军便重回洛光。”
“原来川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地方，太过分了！”刘小倩也听得冒气，想到自己昨晚还拿龙开来呛他，才明白为什么那家伙会这么生气，原来是自己犯了大忌。“您说魏浪爱篮球，那为何现在我们主动找他，他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当你发现全世界打篮球都是为了冠军、金牌与荣誉，与自己的信仰不同时，那摆在面前不过两条路，要么顺从，要么叛逆，看来魏浪是后者。”邱空儿或许也能理解了他的用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自己就是那个异类。
“他之所以不回忆首次夺冠的情景，可能正是他觉得那次夺冠，改变了一切，得到冠军的同时也得到了前所未有聚光灯和鲜花掌声，追捧与赞许下让许多人忘记了打球的初衷。”邱空儿觉得答案大概已经找到。
“魏浪...”刘小倩对他开始有些理解和支持，甚至有些心疼，想起潘军说过，魏浪希望打球纯粹些，否则将会失去许多。“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不过要做好还得靠你们努力。”王小滨脸色有些变化，邱空儿真诚的态度让他决定道出真相：“今年虽说我是你们球队指导老师，但我自身的工作也不允许我像其他球队的教练那样，时刻监督指导你们的日常训练，甚至你们的比赛我都可能没时间到场。我更多侧重于指导你们篮球部的数据分析、球队管理，还要将如何部署战术分享给你们。因为这是我的篮球实验课题。”
“而且除此之外，学校交给我的任务，面上指导，实则监控，你们收到改建篮球馆的通知，其实也遭到许多反对的声音，所以不到明年9月，篮球馆的归属权还是个未知数。但如果期间你们篮球部有任何过激、违反学校管理规章的行为，学校就有了执行通知的依据，不仅是篮球馆，还有你们篮球部的自主管理权！”
“自...自主管理权！”邱空儿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学校方面已经给篮球部埋下了这么险的陷阱。自主管理权可不是什么社团都有的，篮球部作为白羽最早一批成立的社团组织，加上金杯赛三连冠的风光，学校才将篮球部的管理权从学生会中分离出来。
在某些程度上说，学生会是无干涉篮球部的运营，这样的特权哪怕是现在正巅峰的羽球社都不敢奢望的，整个白羽大学，也就篮球部、艺术合唱团和“奇点”实验室三个社团拥有这等优待，这其中篮球部是唯一由学生组织成立，不依托学校照顾就能获得的自主管理权。
果然如刘山所料，学校都打算把篮球馆改建成羽毛球馆了，还请来一个所谓教练装模作样。“所以说您...您要对付我们篮球部吗？”邱空儿还是不敢相信，王小滨要给在悬崖边缘的篮球部再踹多一脚？
“我是作为体育指导签的劳务合同，不是间谍特务，对于损人不利己的条件我不会接受的。”看着邱空儿有些惶恐的眼神，王小滨也知道现在的篮球部处处困难，等于被逼到了绝境。
不过也正是这样，王小滨才需要提醒他们：“我不会干涉篮球部的如何管理决策，若你们有问题请教或者要解决什么问题，我永远向你们敞开大门倾囊相授，但你们也要清楚，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违反了学校制度，破坏了原有的秩序。我会如实禀报学校的，我支持你们去做出改变，但基本的对错与底线终究不能逾越。”
王小滨的出现原来不是救赎的稻草，不过是学校的缓兵之计。等白羽篮球部拿不出成绩，和羽球社高下立判，篮球馆同样也没得奢望了。
幸运的是，王小滨没有打算“为虎作伥”，他希望看到的，是篮球部全体成员的韧性与创造。“教练，我明白了，我们不会让您为难的！”如此多的信息量，邱空儿尽可能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