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蒙大拿

夏天过完的时候，雄天鹅把一家叫到身边，向它们宣布。

“孩子们，”它开始了，“我有消息告诉你们。夏天要结束了。树叶在变红，变成淡红，变成灰黄。树叶很快就要掉下来。到了我们该离开这池塘的时候了。到了我们该走的时候了。”

“走？”所有的小天鹅大叫起来，除了路易斯。

“当然，”它们的爸爸回答说。“你们这些孩子已经足够大，该学会生活的事情了，而眼下生活的主要事情就是：我们再也不能留在这呱呱叫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所有的小天鹅大叫，只除了路易斯。

“因为夏天已经结束，”它们的爸爸说，“照规矩，夏天结束，天鹅就要离开它们造窝的地方，迁移到南边更暖和的地方去，那儿食物也多。我知道你们都喜欢这漂亮的池塘，这了不起的沼泽地，这些芦苇岸和休养胜地。你们在这里找到了生活乐趣。你们学会了潜水和在水下游泳。你们喜欢我们每天的外出活动，我们排成一行，我优雅地游在前面，像个火车头，你们的妈妈游在最后，像货车守车。你们一整天听和学。你们避开了可恶的水獭和残忍的狼。你们倾听小猫头鹰叫‘科—科—科—科’。你们听到了山鹑叫‘奎—奎’。夜里你们在青蛙的叫声——夜之声——中入睡。但是这些乐趣和消遣，这些奇遇，这些游戏和欢乐，这些可爱的景物和声音必须告一段落。一切事情都到了结束时候。我们该走了。”

“我们去哪里呢？”所有的小天鹅大叫，除了路易斯。“我们去哪里呢，咯—嗬，咯—嗬？我们去哪里呢，咯—嗬，咯—嗬？”

“我们去南方，去蒙大拿，”天鹅爸爸回答。

“蒙大拿是什么？”所有的小天鹅大叫着问道，除了路易斯。“蒙大拿是什么？什么是蒙大拿？”

“蒙大拿，”它们的爸爸说，“是美国的一个州。在那里，在高山环绕着的一个可爱的山谷里有红石湖，是大自然专门给天鹅设计的。在这些湖里，你们可以享受到从隐蔽的源泉流出来的温泉。在那个地方，不管夜里怎么冷，水从来不结冰。在红石湖你们会找到其他吹号天鹅，还有较少的一些水禽——野鹅和野鸭。那里没有什么敌人。没有开枪的人。有许多麝鼠窠。麦粒随便吃。天天游玩。在漫长漫长的严冬，天鹅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路易斯惊讶地听着所有这些话。它很想问问爸爸，它们怎么能学会飞呢，就算学会了飞，又怎么能找到路上蒙大拿去呢。它开始担心迷路。但是它没有办法问任何问题。它只能听着。

它的一个哥哥开了口。

“爸爸，”它说，“你和我们要飞到南方。可我不会飞。我从来没有上过天。”

“一点不错，”它们的爸爸回答。“不过飞主要是有个正确的姿势问题——自然，再加上好的翅膀羽毛。飞一共包括三个部分。第一是起飞，起飞时要忙乱喧闹一通，劈劈啪啪，快速地拍打翅膀。第二是上升，也就是增加高度——这需要花大力气和快速扇动翅膀。第三是平飞，在高空稳定地飞行，这时候翅膀拍打得慢一些了，但拍打得有力和均匀，翅膀轻快和稳当地把我们一路带走，我们叫着咯—嗬，咯—嗬，整个大地在我们下面展开。”

“听上去非常美，”这小天鹅说，“不过我说不准我是不是能做到。在那上面我可能头晕眼花——要是我朝下看的话。”

“不要朝下看！”它的爸爸说。“笔直朝前看。不要慌张。再说，天鹅从来不头晕眼花——它们在空中感觉非常好。它们感到得意扬扬。”

“‘得意扬扬’是什么意思？”这小天鹅问。

“它的意思是感到自己强大，高兴，坚定，神气，自豪，成功，满意，有力，出众——就像已经征服了生活，具有一个崇高的目标。”

路易斯极其专心地听着所有这些话。想到飞它觉得害怕。“我说不出咯—嗬，”它想，“我不知道天鹅发不出声音，说不出咯—嗬，是不是还能够飞。”

“我想，”天鹅爸爸说，“最好的办法是让我先飞给你们看看。你们看着，我来飞一下。把我做的一切动作仔细看好了！看我在起飞之前把我的脖子上下摆动！看我把我的头转过来转过去测试风向！起飞必须一下子飞到风里面——这样飞起来要容易得多。听我发出的吹号声音！看我怎样举起我两只大翅膀！看我怎样使劲地拍打翅膀，同时用我的两只脚在水上像发疯似的冲刺！这种发疯似的冲刺大概持续两百英尺，到了这当儿，我会忽然腾空，我的翅膀仍旧用惊人的力量拍打空气，可是我的两只脚已经不再碰到水面了！这时候你们看着我怎样把我细巧的雪白长脖子向前伸出去，直到伸得笔直！看着我怎样收起双脚，让它们向后伸得笔直，一直伸到尾巴后面！听我在占了上风开始叫时的叫声！看我拍打翅膀变得多么有力和均匀！然后看我侧着身子拐弯，翅膀平展着滑翔下来！就在我重新到达池塘的时候，看我怎样把双脚撑到我前面，用它们来做溅落动作，好像它们是一副滑水板似的！看完了所有这些，你们可以跟我一起来，还有你们的妈妈，我们大家一起练习飞行，直到你们掌握了飞行技巧为止。然后我们明天再来，不过不再回到池塘，我们向南方，向蒙大拿飞去了。你们准备好看我飞行了吗？”

“准备好了！”所有的小天鹅大叫，只除了路易斯。

“很好，现在我飞了！”天鹅爸爸叫道。

大家就那么看着，它逆风游到池塘一头，转过身来，测试了一下风向，把脖子上下摇动，吹号似的叫着，冲刺了两百英尺，飞起来，开始往上升。它雪白的长脖子向前伸出。它的黑色大脚向后伸直。它的大翅膀有很大的力量。等到它进入持续飞行，翅膀的拍打慢下来了。所有的眼睛盯住了看。路易斯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紧张。“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能做到这样？”它想。“万一我做不到呢？那么大家都飞走了，就留下我一个孤零零地在这走空了的池塘上，冬天来了，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姐姐，没有哥哥，池塘全结冰了，没有东西吃。我准得饿死。我怕。”

几分钟以后，天鹅爸爸从空中滑翔下来，在池塘上用脚刹住。大家欢呼。“咯—嗬，咯—嗬，毕毕，毕毕！”大家欢呼，只除了路易斯。它表达它的称赞只是拍动翅膀，把水溅到了它爸爸的脸上。

“很好，”天鹅爸爸说。“怎么飞，你们都看到了。跟我来，我们大家来试试看。你们尽量伸开，做所有的动作完全要按照规矩，一分钟也不要忘记你们是天鹅，因此是出色的飞行能手，我肯定一切会顺顺利利的。”

它们全都逆风游到池塘一头。它们把它们的脖子一上一下地摆动。路易斯摆得比其他任何一只小天鹅更起劲。它们把头转来转去测试风向。一下子，天鹅爸爸发出起飞的信号。于是吵声喧天——翅膀拍打，脚向前冲刺，池水打转，泡沫四溅。说时迟那时快，真是奇迹中的奇迹，空中飞着七只天鹅——两只雪白，五只灰不溜秋。起飞完成了，它们开始升高。

在所有的小天鹅中，路易斯第一只御风而行，飞在它的哥哥姐姐们前面。它的脚一离开水面，它就知道它能够飞了。它一下子大大放了心——同时感觉棒极了。

“乖乖！”它心里说。“我从来不知道飞起来那么好玩。真棒！这真刺激。这真妙不可言。我觉得得意洋洋，头一点不晕。我可以和全家一起到蒙大拿去了。我是有缺陷，但是至少我能飞。”

七只大鸟在空中飞了大约半小时，然后回到池塘上，天鹅爸爸依然带头。它们大家喝了点水庆贺飞行的成功。

第二天它们一早起来。这是个美丽的秋天早晨，池塘上升起迷雾，树木闪着缤纷五色。靠近傍晚，当太阳在天际降得很低的时候，天鹅们从池塘上飞起来，开始它们去蒙大拿的长途旅行。

“这边走！”天鹅爸爸叫道。它朝左转，笔直朝南飞去。其他天鹅跟着，一边飞一边吹起了它们的号。当它们飞过萨姆·比弗所在的帐篷时，萨姆听见了它们的叫声，跑了出来。他站在那里看着它们在远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了。

“什么东西？”萨姆回到帐篷里的时候，他爸爸问他。

“天鹅，”萨姆回答。“它们朝南飞去了。”

“我们最好也这么做，”比弗先生说。“我想矮子明天要来接我们走了。”

比弗先生在他的床上躺下来。“是些什么天鹅啊？”他问道。

“是吹号天鹅，”萨姆说。

“奇怪，”比弗先生说。“我还以为吹号天鹅已经走了。我以为它们整年在红石湖，在那里它们是受到保护的。”

“它们大多数是这样，”萨姆回答说。“但不是全部。”

这是上床时间。萨姆拿出他的日记本。这是他在记事本上写的：

今天夜里我听到天鹅叫了。它们朝南方飞去。夜间飞行一定很棒。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它们当中的一只。鸟怎么会知道，怎样从它所在的地方飞到它想去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