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兰博还是兰波
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一直被误当成某个比你更有名、更有魅力的人。可悲的是,一旦此类情形发生,你基本上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
Claude Lévi-Strauss,1908—2009
人类学家
用法:要是你想表达世界各地的人其实比大家以为的都更相似,你就可以引用一些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的论据。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是一位二十世纪的法国人类学家。他跟里维·斯特劳斯一点关系都没有,后者是十九世纪做牛仔裤的德裔美国人[14]。不过列维—斯特劳斯也是很重要的:他的书给了很多人安慰,因为它们阐释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所有的人类都有相同的思维结构,不管是华尔街的银行家还是亚马逊部落里的土著。
这位了不起的教授成名是因为1955年出了一本非学术书:Tristes Tropiques(意思是“忧郁的热带”)。这是一本回忆录,讲述他住在巴西亚马逊森林中,和土著共同生活的经历。这本书写得太美妙了,龚古尔奖的组织者对于不能把奖颁给他而感到非常遗憾,只因为它不是小说。但批评者们也指出,虽然这本书不是小说,但也有歪曲事实的地方。因为列维—斯特劳斯其实没有在巴西的任何一处待那么久,而且他也不可能直接用部落中的语言跟那些土著对话。
不管它了。在《忧郁的热带》和他其他的作品中——最有名的应该是1962年的《野性的思维》和四卷本的《神话学》——他要表述的观点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所有文明的家庭构成中都找得到相同的结构,二是所有文明的故事和神话中,都找得到相同的结构性元素。(正因为关注这些方面,所以列维—斯特劳斯也被视为“结构主义”思潮中的领军人物之一,这个流派想要大家明白的是所有人类文明有一个共同的笼罩一切的结构。)举一个他的例子——乌鸦。不管是什么文明,这些鸟在神话中出现都代表着不祥:比如希腊人相信阿波罗把乌鸦变成黑色是惩罚它们吃尸体,而莎剧提到乌鸦比其他鸟类都多,每次都是为了营造一种恐怖的气氛。
马丁·路德
Martin Luther,1483—1546
神学家、改革家
用法:如果梵蒂冈正遭受大量非议,你可以评论:“自从马丁·路德之后,天主教的权威还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威胁。”
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混淆这两个人:十六世纪的宗教改革者马丁·路德,和与他同名的二十世纪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马丁·路德·金的父亲1934年去德国,被马丁·路德的故事深深打动,就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因为马丁·路德终其一生,都致力于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全然不计个人得失。
马丁·路德年轻的时候是个僧人,投身于各种苦行(某种神圣的自虐行为),包括雪天在露天睡觉。但一次罗马之行改变了他的一生。神职人员的腐败让他震惊,很快他就写出了《九十五条论纲》:这是一系列对教会的抗议。据说他把这些抗议钉在了维腾贝格(在今天的德国中部)一座教堂的门上,因为他在这里的一所大学教书。这份文字被印刷、流传,他后来写的一些煽动性的论著也是一样,教皇利奥十世大发雷霆,将马丁·路德开除教籍,实际上也是将他罚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在一次名字很有误导性的审判中[那次审判通常被称作“虫子大餐”(Diet of Worms),其实Diet是集会的意思,Worms是莱茵河边的一个小镇],路德拒绝撤回自己的主张。“我的立场如此,”他宣称,“别无选择。上帝帮助我。阿门。”
他的主张——比如,好的基督徒应该听从《圣经》而不是神父——会引发“宗教改革”,天主教和众多新教的教派自此分裂,一直延续至今。路德把《圣经》从希伯来文和希腊文翻译成德语,就让很多没有享受到昂贵教育的人也可以阅读《圣经》。他还相信神职人员是可以结婚的,并付诸实践,在1525年娶了一个颇有魅力的女子叫卡塔琳娜·冯·博拉;她曾是一位修女,路德把她藏在装鲱鱼的木桶里,才让她得以从修道院里逃脱。
格奥尔格·卢卡奇
Georg Lukacs,1885—1971
哲学家
用法:只要讨论到历史小说,你可以试探性地提到格奥尔格·卢卡奇的理论,他说过所有这样的作品本质都是马克思主义的。
匈牙利哲学家格奥尔格·卢卡奇是幸运的,《星球大战》出现的前几年他就死了。如果他发现自己隔三差五就被当成是那部电影的导演乔治·卢卡斯,他一定会觉得可怕极了。卢卡斯是个美国人,马上就腰缠万贯,而且在那位简朴地笃信共产主义思想的哲学家看来,卢卡斯是好莱坞垃圾的传播者:资本主义国家就是靠这类手段使人民始终麻木,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参见西奥多·阿多诺和居伊·德波)。
卢卡奇阐释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作品详尽、真挚,让他拥有了足够的声望得以在1930年收到苏维埃的邀请。一到了那里,他就不走了,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所埋头苦干多年,想出许多对资本主义思想的巧妙攻击(比如,他提出“物化”的概念,即资本主义会把人降格为物和商品)。
他的文学理论引发的争议要小一些,但也小得不多。卢卡奇相信最好的小说都是现实主义的,而关注风格大过实质都是资产阶级堕落的体现。他欣赏沃尔特·司各特爵士和奥诺雷·德·巴尔扎克这类作家写的历史小说,理由是他们把小说放在历史背景之中,就提醒了读者改变社会是可能的。这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在宣传马克思主义(不管作者本人私下的政治观点如何),所以在卢卡奇看来,是值得推崇的。
考虑到他一生的社会主义思想都如此激烈,你要是知道他自己不但有钱而且是个贵族,恐怕会大吃一惊吧?那个“男爵”头衔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而卢卡奇的爸爸是投资银行家。但相比接下来的这个人,卢卡奇还要好一点——那一位写了世界上最有名的一本关于社会主义的书,但写作时却要靠舅舅接济,而他舅舅凑巧也是个银行家……